翌日，雲真比往常早起了半個時辰，見蔣寒睡得香，他輕手輕腳地反手關上房門去了廚房。

做灌湯包比尋常包子要麻煩一點兒，昨日靜置的豬皮凍已經成型，切成指甲大小的粒，和肉餡兒混合做成湯包餡兒。

做湯包的面也不需要發得太鬆軟，不然容易被湯浸透，雲真手指在一個麵糰上按了一下，凹下去的地方明顯難以回彈，他滿意地把麵糰揉成長條再切成劑子，最後包出了一個個精巧可愛的包子。

蔣寒揉著眼睛進廚房的時候，雲真已經蒸好了第一籠湯包，他笑著招呼蔣寒：「正好，寒寒你來嘗嘗我新做的湯包。」

灌湯包盛放在盤子里，圓圓扁扁的樣子，皮薄如紙，就著灶膛里的火光還能看見裡面晶瑩的湯汁，可那樣子明顯不能用手直接拿。

蔣寒好奇問：「就這樣吃嗎？」

雲真耐心指導：「先咬個小洞，把湯汁兒吃了，再吃包子，小心湯汁燙到你。」

蔣寒躍躍欲試地伸長脖子，小心地咬了一個洞，隨後湯汁湧出，他連忙拿舌頭去舔，誰知被燙得一激靈。

雲真：「讓你小心點兒，還是被燙了。」

蔣寒顧不上雲真的笑話，因為入口的湯汁味道鮮美，舌尖被燙得通紅也想繼續吃。

等把湯汁吸完，再一口吞下已經癟癟的包子，已經圓潤許多的臉鼓著格外的喜人。

見蔣寒喜歡，雲真又給他碗里放了三個灌湯包：「多吃點兒。」

兩籠湯包出爐，雲真又照例蒸了饅頭和肉包，想到趙家包子鋪在做大促，便每樣只蒸了七十個左右。

最後要把包子裝進背簍的時候，才遇到了困難。

灌湯包脆弱得很，壓不得擠不得，這怎麼辦？

看著雲真發愁的神色，蔣寒餘光瞟到廚房一角：「我有辦法。」

把尋常饅頭和肉包裝進背簍後，一個扁平圓狀的簸箕搭在背簍上，三十五個湯包一個個排列在簸箕里，最後蓋上一層油紙，便不用擔心湯包被壓壞了。

雲真摸摸蔣寒的頭髮：「寒寒真聰明。」

兩人走到鎮上，身上都出了一身薄汗，最近天氣越來越熱，倒是不用擔心湯包里的湯再凝上。

把簸箕直接放到攤子上，雲真沖蔣寒擺擺手：「快去上學吧，不然遲到了。」

太陽升至半空，街上行人多起來，有那熟客來買饅頭，見到簸箕里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灌湯包，好奇問：「夫郎，這又是做了什麼新奇玩意兒？」

「這叫灌湯包，既能吃包子又能喝湯，您試試？」

「」行，來一個吧，我相信你的手藝。」

雲真給顧客包了個湯包，仔細教了他吃法，客人捧著包子，按照雲真說的先吸湯汁，果然讚不絕口：「不錯，又有意思又好吃，給我再包倆，我給家裡孩子一人帶一個嘗嘗。」

「好嘞，倆饅頭三個灌湯包，十一文錢，您走好。」

雲真的簸箕顯眼得很，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能看見，不少人都會來問一嘴，一早上過去也賣了不少。

誰都喜歡味道好又新奇又不貴的東西。

今日是趕集，不遠的集市上人頭攢動，楊二嫂面前擺了筐山筍，卻因為太老而無人問津。

漸漸到吃午飯的時辰，周圍其他人都紛紛買了餅子或是其他飽肚子的東西來吃，食物香味到處都是，楊二嫂咽了下口水，又實在捨不得花那兩文錢，於是想到了雲家那賣饅頭的雙兒。

都是一個村兒的，請自己吃兩個包子總是應該的吧。想到那包子的味道，楊二嫂不禁得意揚起嘴角。

囑咐了一旁的婦人幫自己照顧攤子，楊二嫂起身往雲真所在的巷子走去。

雲真剛賣出去兩個湯包，正想坐下來休息，耳邊想起尖銳的呼聲：「哎喲，這是雲家雙兒吧，可真巧啊！」

雲真抬眼望去，只見膚色略黑，生著一雙吊梢眼的婦人朝自己走來，記憶里搜索了一下，雲真皺皺眉，還是喊道：「楊二嬸。」

「誒，真兒啊，這許久不見，你都做上大生意了。」

雲真瞧著楊二嫂寒暄之餘眼睛死死盯著自己攤子宣軟白凈的饅頭包子，客氣地笑笑：「哪有什麼大生意，都是為了生活。」

「瞧你這話說的，會做包子可比種地強，我還不知道你家有這手藝呢，也不知道這味道好不好。」楊二嫂認為自己暗示得很明白了。

「我這手藝還是我過世的漢子教給我的，不是娘家教的。」雲真假裝看不懂楊二嫂的眼神，打著馬虎眼。

「哦，這樣啊。」楊二嫂可不管這手藝誰教的，她只巴不得雲真趕緊把包子遞給她，怕嘴裡的口水兜不住，楊二嫂又說道：「真兒啊，你看這嬸子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今兒我這午飯沒來得及吃呢。」

雲真恍然大悟：「都怪我只想著跟你說話了，忘了您要買包子，嬸子，您要幾個啊，包子三文錢一個，饅頭一文錢一個。」

雲真當然知道楊二嫂想幹嘛，本來遇見鄉親，給兩個包子饅頭也沒什麼，可是在原身的記憶里，這楊二嫂就是個拱火精，原身有好幾次挨打都和她脫不了幹系。

更別說雲家父母知道他賣包子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這楊二嫂說出去的。

這樣的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嘗到了甜頭不把你吸幹根本不可能罷休，雲真自認小本買賣，可沒這魄力做人情。

楊二嫂一聽雲真說是賣給她，那張剛才還笑得跟菊花一樣的老臉頓時拉下來：「你這孩子，怎麼不懂事呢？嬸子不過想嘗嘗，你就摳得跟什麼似的，一個死了夫君的寡夫郎，我能來你攤子上，是給你面子。」

雲真還是笑意盈盈：「嬸子您可就是言重了，我是做買賣的人，要東西就給錢這天經地義，怎麼就算摳呢？」

楊二嫂正要破口大罵，隨即雲真面色一沉，看了看周圍湊上來的人，揚聲道：「既然您知道我是個死了夫君的寡夫郎，做點兒生意養活自己實屬無奈，您不同情就算了，要不成白食兒還嫌我晦氣，這是什麼道理？」

周圍有不少愛在雲真這裡買包子饅頭的老顧客，他們本來就對雲真的手藝讚不絕口，也喜歡雲真總是樂呵呵笑眯眯的樣子，現在聽說他竟然守了寡，都更為他抱不平起來。

一穿著光鮮的婦人叉著腰：「你個老潑婦，來人家攤子上耍無賴，要不要臉啊！」

「對啊，不照顧人家生意就算了，還想倒打一耙，真是沒個教養。」一個胖墩墩的漢子附和道。

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楊二嫂想罵回去又不敢，怕得罪了人，只好灰溜溜離開。

見他離去，雲真笑著招呼大家：「謝謝大家，為了感謝各位，包子五文錢兩個。」

楊二嫂走出巷子拐角，嘴裡不幹不凈地罵著，前面有人擋了路，她正要罵這不開眼的，一抬頭見是個衣著得體的老頭，話又吞了回去。

「這位嫂子，你是認識剛才賣包子那雙兒？」老頭捋著鬍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