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

話一出口，鹿島泉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得可怕。

「我睡了多久？」

太宰治略一思索:「唔，大概……一天？」

「才一天啊。」鹿島泉垂下眼眸，低聲喃喃。

在夢裡卻彷彿過了很久很久。

太宰治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看著鹿島泉，他的神色很柔和，鳶色的眼眸中似乎含有某種淡淡的情緒。

病房一時間沉寂下來。

「說起來。」鹿島泉回過神，問太宰治，「大家都沒事了嗎？」

「嗯，詛咒已經解除了。這還要多虧了小泉及時控制住局面，才讓橫濱沒有發生更嚴重事故。」太宰治隨手從桌上拿了一個蘋果啃起來，答道，「小泉可是幹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啊。」

鹿島泉聞言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看起來對太宰治的評價不甚在意:「沒事就好。看太宰先生的樣子，想來武裝偵探社已經有解決『組合』的辦法了吧。」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小泉。」太宰治揮了揮手裡的蘋果，笑眯眯地說，「確實討論出了一個方案。」

然而望著太宰治的笑臉，鹿島泉卻有些遲疑:「太宰先生，你好像……不是那麼樂意的樣子，那個方案有問題？」

「嗯？有嗎？怎麼會呢。」太宰治面上依舊洋溢著動人的微笑，「雖然要和某個黑漆漆的小矮子一起行動讓人有些提不起幹勁，不過再怎麼說這也是所有方案里最優的一種了呢，我當然很樂意去執行啊。」

鹿島泉默默閉嘴。

好吧，看來是真的對這個方案很不爽了。

「這些花和水果，是太宰先生帶來的嗎？」目光掃到桌上擺著的花籃和水果籃，鹿島泉很自覺地轉移話題，問了起來。

話音剛落，太宰治便深深嘆了口氣:「是啊，為了買這些慰問品我可是饒了好遠的路呢，連我特意選好的適合清爽自殺的地點都沒去，小泉可要好好補償我。」

說著，太宰治啃了一口蘋果，本來還有著笑容的面龐瞬間染上了淡淡的憂傷，似乎真的在為沒有去成清爽的自殺地點而惋惜。

鹿島泉安靜地聽著太宰治抒發自己無法自殺成功的悲慘心路歷程，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

「太宰先生。」鹿島泉突然出聲，打算了侃侃而談的太宰治。

「嗯？」太宰治偏頭，目光疑惑地看著鹿島泉。

「有一句話一直沒有和太宰先生說。」鹿島泉回望他，神色認真，語氣也鄭重起來，「真的，非常感謝你。」

感謝太宰治在他異能力失控時阻止了他，也感謝太宰治給他帶來了久違的平靜。

「和太宰先生成為朋友，是我的幸運，你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太宰治身上散漫的氣質驟然消失，鳶色的眼眸與鹿島泉對視時，難得有了獃滯的神色，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最終還是沉默了。

過了半晌，太宰治抬手捂臉嘆息:「小泉，你這樣是犯規了。」

「嗯？」鹿島泉不明所以。

「算了。」太宰治好笑地搖搖頭，顯然對此沒有多說的意思，「小泉的感謝我就收下了，作為回禮，我也送你一份驚喜好了。」

「小泉知道鯨落嗎？」

鹿島泉點頭:「有看過科普。」

鯨魚死去後逐漸沉入海底，因為它們的屍體足以供養海底生物長達百年，所以又被稱為是深海生命的『綠洲』。

「這是一個非常美麗的詞。」

太宰治將一個通訊器遞給了鹿島泉:「也是很多人一生都難以看到的景象。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我看看……這間病房倒是個不錯的觀景點呢，到時候就請小泉盡情欣賞吧。」

鹿島泉收好通訊器，聽到太宰治的話，他環顧四周，最終目光落到了窗外。

他所在的病房處於醫院高層樓，一整面的落地窗讓人可以將大半個橫濱以及海灣大橋的風景收入眼底，確實是個不錯的觀景點。

鹿島泉看著窗外的城市，金色的眼睛裡浮起溫柔的笑:「那我拭目以待。」

在鹿島泉病房裡又坐了一會兒，太宰治起身:「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去看望另一個人了。」

「是太宰先生的朋友？」鹿島泉看向他。

太宰治垂眸，回答地很果斷:「不是。」

鹿島泉瞭然地對他笑了笑，「花和果籃不用帶走嗎，有一半是買給他的吧？」

「真是，這是我專門買給小泉的。」太宰治痛心疾首地看著鹿島泉，「沒有其他人的份！」

話雖如此，太宰治還是從果籃里拿了個蘋果離開，等到病房的門關上後，鹿島泉收回視線，眼中的笑意不減。

「口是心非的傢伙。」

……

片刻後，隔壁病房的門被推開。

「嗨，安吾，你好嗎？」太宰治一把推開門，動作幹脆利落一點不見溫柔，笑容燦爛地向病床上的人打招呼，「本來想給你帶點看望禮物的，但是我實在拿不動兩份，所以只好把你的丟掉了，不過我還留了一個蘋果給你哦。」

病床上，腦袋上包滿繃帶，腳也被打上石膏吊著的坂口安吾面無表情地看著來人。

「你看起來好帥啊，這個造型真是太適合你了。」太宰治裝作沒看到坂口安吾冷冷看過來的眼神，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歡快地和他聊了起來。

無視了太宰治自顧自地說話，坂口安吾直接開口問道:「太宰，這次橫濱爆發的蝴蝶事件，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太宰治笑著擺擺手:「我怎麼會知道啊，不過這次多虧了這些小東西，才讓敵人沒有對橫濱造成傷害呢。」

「是嗎？」坂口安吾神色不明，看起來也不知道信沒信太宰治的話，「確實正因如此，雖然對方是危險的精神操控系異能力者，異能特務科也沒有立即下令將其逮捕。」

太宰治深以為然地點頭:「對方一定很感謝你們。」

「感不感謝無所謂，但是如果我們發現對方有任何不軌的企圖，他的下半生就將在監獄裡度過。」安吾冷漠地說。

「安吾啊。」太宰治嘴角上揚，眼中卻沒了笑意，「異能特務科有時候就是因為管太多，還老喜歡派人到處去打探消息，才會牽連他人丟掉性命的。」

安吾的神色一頓，他想到了什麼，接下來要說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空氣陷入凝滯。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對視良久，最終還是他先移開了眼:「我知道了，我會盡量讓特務科遠離他。」

「哦，安吾真是個好人。」太宰治頓時面露驚喜，他抬手拍了拍安吾被吊著的打了石膏的腿，「那就看你的了。」

得了安吾的承諾，太宰治也沒了待下去的慾望，他把帶給安吾的蘋果吃完之後，愉快地和躺病床上的安吾道了別。

安吾巴不得對方趕緊離開。

然而在太宰治離開之前，安吾叫住了他。

「太宰，作為交易，告訴我一件事。當我被神秘的車撞上來時，你和我都坐在車上，只有我的安全氣囊沒有打開，你知道原因嗎？」

太宰治維持著握著門把手的動作，輕笑一聲，沒有回應安吾，鳶色的眼睛裡是一片深沉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