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上了高峰，江無路一揮袖子，竟又顯現出了數千石階。

夏知衡愕然。

開玩笑吧!

走上去？

這石階竟然比他進上善山巔的台階還要多!

這次連盡頭都看不到!!

江無路看向他，道:「走吧。」

「…………」

一切盡在不言中，夏知衡咽了口唾沫，抬腳踩了上去。

他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仙要這麼變態？死了都想離神更近是什麼鬼。

踏上第不知道是第幾百個台階後，兩人皆無語，但夏知衡卻忍不住了。

「師尊……」

「嗯？」

他回想起江無路和他說過的故事，還有自己看到的幻境，猶豫了許久，問道:「師尊，您覺得天神和魔神，是絕對的善惡嗎？」

世人都崇敬天神，仙都渴望成神。可對於魔神，卻唾棄不已，甚至剜肉食之。

雖然魔神作惡，但是那幻境中可憐的少年……

夏知衡不回想還好，一想起來便覺得有些難受。

江無路上階梯時仍然是身正態端，淡然道:「哪有什麼絕對的善惡。」

「那師尊您對於魔神是怎麼想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他忽然好奇眼前這個曾親手了結了魔神的人到底是含有一種什麼情感。

畢竟是同檐而下過的兩人，一人成了魔，一人成了仙。到最後兵戈相見，你死我活。

可死了一方後，另一方又覺得他本是善。

夏知衡都懷疑流間仙尊是不是後悔殺了魔神。

江無路像是回憶起了什麼，良久才開口道:「我不知道。」

「但我覺得，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他不會成魔。」他低頭看著台階，未將自己的情緒顯露。

夏知衡道:「可惜世上哪有這麼多如果。他既然已經成魔，還死在了師尊您的伏神劍下，哪還能有再投胎轉世的機會。」

不過……

如果他是幻境中的魔神，他可能真的會去一報還一報。一想到那張絕世傾城的臉被血染上，他就有些思緒如麻。

什麼樣的人，被這樣對待，卻還只是在意，自己染髒了竹葉……

誒呀怎麼又想他去了。

夏知衡拍了拍腦門，企圖清醒。

江無路正色道:「你說的不錯，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了，魔神已然不在，討論這些事也沒有意義了，好好過好當下就成。」

「師尊說的是。」

江無路突然的冷聲讓他慌了一下，很明顯他不想再說這些事。

那他也不好再問，還是老老實實的爬台階吧。

「三百二十一階……三百五十階……四百二十二階。」夏知衡默默低著頭，心裡苦逼的數著台階。

說真的不是他不願意爬，他非常願意，如果這是成為仙尊徒弟必須要做的，那他當然是絕對願意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心裡抱怨，雖然不太好，但是心裡好歹能舒服點。

這鬼要命的台階，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少階!

而越往上走，周圍的霧氣就越來越淡了，夏知衡都懷疑高處空氣稀薄這話是真的不假，他今天就在這親身體驗到了。

而且越來越累。

「一千七百七……十……三。」

夏知衡覺得自己真的是腿發軟了，弓著腰嚐試吸地面上的氧氣，可抬頭瞅一眼旁邊的人，竟然依舊走得挺直。

果然，這就是仙嗎？

帶著傷還這麼牛？

這麼長的台階就應該讓魔神這樣走一遭啊，是他殺的仙，怎麼得淪落仙尊和他這個平民百姓一起呢？

夏知衡在心裡嘰嘰喳喳乒乒乓乓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竟忘記自己數到了多少階。

「師尊……」

他抬起發軟的一隻腿，把它提上了台階，然後再用力讓另一條腿上去，問道:「這一共多少階啊？」

江無路回:「一階台階一位仙，千年以來，已經上萬了吧。」

此處的仙，並不是指已經修鍊成仙的人，而是生了仙識的人，不管有沒有成仙，只要是為行善抗魔而亡的，便都會成為一階。

可曾經有那麼多仙，能為一個仙尊之位或者別的什麼，爭得頭破血流。

能為天下而亡的，真正做到上善的，竟然也不過寥寥一萬餘。

而且，這真的是為善的嗎？

想到這，江無路眸色黯然，沒有再說話。

「上萬？!」

聽到他說的，夏知衡看著自己踩的台階，又驚訝道:「那弟子豈不是正踩著仙人們的身體？」

這這這，不太好吧。

於是雙手合十閉著眼晃了幾下小聲道:「罪過罪過，仙長們罪過。」

還真是變態啊，死了還要被人踩。

罪過罪過。

隨即又問:「師尊，那這盡頭到底是什麼啊？」

江無路向上望去，道:「是浮生。」

夏知衡:「…………」

他算是聽明白了，意思就是什麼都沒有嘛，為什麼還能說得這麼好聽。

搭這麼高的天階，就為了能離天神更近？

拜託，他要窒息而亡了。

夏知衡掐著自己的合谷，企圖給自己提神醒腦，又問:「仙尊，您以前走過嗎？」

「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回答夏知衡忽然心裡好受了一些。暗暗想著，難怪仙尊以前不收徒啊，要是每收一個就要走一遭那不得累死了？

忽然一顆丹藥遞了過來，江無路關切道:「要是難受可以吃一粒，能恢復力氣的。」

居然有這種好東西？

夏知衡忙接過，扔進了嘴裡，剛想道謝謝師尊。猛然一股辣意從喉腔傳來，宛如在嘴裡塞了十斤辣椒然後瘋狂咀嚼後咽下，不光是燒了喉嚨，連肚子里也一陣火燒，全身上下瞬間從白到紅。

江無路淡淡道:「盡頭有水。」

聞此他也顧不得什麼了，只覺得一大股辣氣在托著他往前沖，恨不得伸出舌頭跑，任由哈喇子流，讓風吹幹它。

師尊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他做錯了什麼啊？？

幸好等他跑到盡頭後，真的發現了水源，連忙捧起一掬往嘴裡灌。喝了一大口後那辣意瞬間消失了，剛剛的一切就和做夢一樣。

「我靠啊。」夏知衡又捧起一捧水拍了拍自己的臉。

太狠了師尊。

他喘著氣靠在一塊雪白的石頭旁，忽然覺得有些累，摸了摸自己的胸膛卻發現他的心臟在很平靜的跳動。

他竟然一點累感都沒有了？!

那他在喘個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