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別哭了別哭了。」

「嗚嗚...」

「別哭，叫他們聽見了又要打你了。」

「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怎麼死？我告訴你，他們是不會讓你死的……」

「嗚嗚嗚……」

哭聲，勸慰聲，不停的傳在李尋耳朵里，他的頭重的不行，大腦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逐漸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先是手指，然後才費力的睜開眼睛，視線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媽的，李尋忍不住罵街，他還沒來得及思考接下來怎麼走，就被拖到軍營了！

他撐著發黑的被子坐起來，靠著牆，看著滿屋子幾十個男男女女。

有幾個衣服破舊的男女圍著幾個衣服還算鮮亮姑娘安慰，吵醒李尋的聲音邊來自於他們。

目光越過他們看過去，有人抱著膝蓋靠著牆，雙目獃滯，有人躺著一動不動，看不清表情……

封閉的空間，發臭的被子，被判了「罪大惡極」的人。

軍中無女人，古代交通不便，這些將士往往都得在外好幾年才能回去，這生理上的發泄全靠青樓和軍妓營。

這裡是邊疆，青樓大機率不會多，那就只能靠軍妓營了。

李尋才那幾個說話的男女口中得知，軍中的將士一般都會在晚上才來軍妓營，而且軍中是沒有那麼好的環境供他們作樂，往往就是進來隨便選一個，做完就走。

看了一眼紙糊的窗外，黃昏了。

李尋聽著老人給新人傳遞經驗，什麼只有配合才能讓自己好過啊，什麼有些將士有獨特的癖好一定不能反抗，什麼一會兒飯來了要吃飽不然晚上熬不過去，什麼千萬別逃跑，上一個逃跑的人被活活做死了……李尋聽的怒火中燒。

他小的時候，撞見過幾次他母親賺錢的場景，那些男人醜陋不堪，不斷的在他母親身上狂歡，用最骯髒的詞語罵著他的母親。

他深深的厭惡這種場景，厭惡為了獸sou欲而變得噁心的男人。

李尋緊緊扣著破損的衣袖，目光逐漸變的冰冷。

在那個至少表面人人平等的時代他尚且過的艱辛，而這個皇權至上的時代，他又憑什麼還能獨善其身？

憑他腦袋裡拿點可憐的外科知識嗎？

還是期望自己像穿越劇的主角一樣，有天神從天而降，將他從這地獄裡拯救出來？

怎麼可能？

李尋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幸運的人不會遇見那種父親，也不會需要母親賣mai身才能養他，更不會在熬出頭的時候遇見車禍，穿到一個底層人士男寵的身上。

所以李尋不期待有人能拯救他，他這一生，包括被迫知曉的雲兒的一生，其實都了結了才好。

既然人能穿越，那就能輪迴。

這輩子不要也罷。

李尋的目光變得愈發堅韌，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

午飯過後，陸陸續續士兵進來，屋子裡亂成一團，打罵聲尖叫聲，以及交合時的污穢聲不絕於耳。

李尋不會傻到要當聖父，站起來大喊一聲畜生滾出去！他不是男主，他這是個將死之人，自己都顧不來，哪能管別人？

只不過因為是個男人，又坐在最裡面，所以一時間還沒有人找上李尋，畢竟對於大部分人來講，女人還是第一選擇。

只是等屋子裡的人漸漸變多，最終還是盯上了李尋這邊。

四目相對，那人搓了搓手，邊脫tuo衣服邊走了過來。

李尋不再坐著，觀察著屋子的人群分布，往人少的地方挪，在那個人就要走近的一瞬間，繞過吵鬧的人群，往屋外跑去。

許是很久沒有遇見這麼膽大的，盯著李尋那人愣了一下，其餘人察覺到後反而大笑，「喲，來了個有趣的，老李，還不快追。」

被喚作老李的男人也「呵呵「笑了兩聲，追了過去。

李尋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他的目標一直就是那些士兵進來時丟在門口的刀而已。

「我看是個蠢的。」老李見李尋拿著刀跑出去，反而更興奮了，他捏了下鼻子，不緊不慢的對著屋裡的人說，「哥幾個去看看？」

「不去。」有人邊運動邊拒絕了他，「你抓回來我們瞧瞧就好。」

「那哥哥我就自己去了。」說著便緊了緊剛剛解開的褲帶，追了出去。

李尋把刀一把拔了出來，雙手握著，其實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跑出來才發現，院子里和屋裡的情況差不多。

在這個沒有假山，沒有布置的空蕩盪的庭院，有人被摁在地上，有人被壓在身下。

「別看，別看……」

他撞見他母親被欺負的時候，他母親曾經哭著求他。

在這一瞬間，李尋忽然明白什麼叫做人間地獄。

「嘿，小子，不跑了？」老李已經追了出來，他看著握著刀有些無措的李尋笑道，「就你那小身板，打的過誰？」

李尋看著院子外面聽見響動而走進來的士兵，忽然轉過頭來看著老李，「我知道。」這是他穿越過來以後，第一次開口說話。

長時間沒有使用的嗓子有些沙啞，他看著老李，把手中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但我可以殺了我自己。」

「沒想到還是個蠢笨的硬茬。」老李面上依然沒什麼緊張之色，畢竟對於他而言，這種場面他見多了。

這些被送完軍營的人，一部分都是被先主子厭棄的，還有部分是罪臣的家屬。沒幾個一開始就能接受自己的命運，尋死覓活的那麼多，有幾個真正成功？

逃跑的也不少，殺雞儆猴幾次也就消停了。

只是每次來新人多多少少都得鬧一次，老李他們也都習慣了。

所以看見李尋這樣，他只是覺得有些麻煩，抄著手笑道，「只是下手的時候手別抖，要是沒死成可就麻煩了。」

「我比你清楚，怎麼更容易死。」李尋冷冰冰的看著老李，看著四周聚集過來看熱鬧的士兵。

他們的臉上都掛著笑，彷彿在等待一個好戲的高gao潮。

「在鬧什麼？」

忽然，一個雄厚男聲出現，院子里的士兵全都停了下來，慌忙整理衣物，齊齊跪下，「將軍。」

李尋側身望去，四目相對。

一個帶著玉冠，穿著玄衣系著金色腰帶，帶著佩劍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目光冷峻，帶著些許的不耐煩。

一個頭髮散亂披著，穿著沾滿泥土一扯就掉的薄衫，雙手握著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目光堅韌，又充滿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