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受著夢中所見的影響，薛風堯有些剋制不住地回想起了往日時光。

那時剛被他帶入淮王府言歡和言青，還是兩個身材瘦小的孩童。但他未曾預料的是，他們二人會成長那般迅速，變成他能依靠的助力。

「你二人原本都得了義父賜名，卻偏偏要跟隨了我。這些年的功績，你二人合力亦不在我之下，卻將這些都做了我一人的名。當真不覺得可惜麼？」

言歡聽了薛風堯的話，抬起頭看向那雙平日里不敢直視的雙眸，此時卻能從他的眼中看到完完整整的，屬於自己的影子。

「五哥，是你給了我和哥哥活下去的機會。不是王爺，也不是淮王府。我們認同和追隨的，始終只是你這個人罷了。」

言歡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聰明之人，就好像明明知道這個人的心裡一直有著那個人的存在，他卻還是會為了能在他眼中掙得一寸光陰而努力。

言青常常說他執迷不悟，但若真的那麼容易醒，便不會有那麼多痴人說夢之事。

「小歡，你和阿青···我一直都當你們做我的親人。」若說曾經的薛風堯，可能會參不透言歡的心緒，但是自從和陸尋風重逢的這數月間，卻讓他認清了自己心意。同時，他也明白了言歡藏在眼中的心思。

因為這樣的言歡，神思間有太多自己過往的影子。都是那般小心翼翼地愛著某個人？

言歡聽了他的話低下頭，喃喃自語道，「我知道啊···」

他一直知道，知道薛風堯心裡有個人，知道薛風堯為了那人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知道薛風堯只有在提起那人時才會有別樣的情緒。

畢竟有誰能在感受過溫暖後，再去遠離那一道光？即便是知道月亮不屬於自己，但至少有一刻的光芒，是照在自己身上的。

再抬頭時，言歡卻難得一見的露出一抹笑容，「五哥，我亦將你和哥哥看做一樣重，你若心裡念著陸同君緊了，不若將你想到的對策說出來，萬一行得通也能早日回京和同君團聚不是？」

「你怎知我已經有了對策？」薛風堯聞言，笑著說道。

「依著你的性子，單單是我的一句話怎麼可能讓你老老實實去休息，定然是已經有了計策。」言歡忍不住嘆息著搖了搖頭。

薛風堯便是這般，時刻都不容許自己停留之人。

「呵，你倒是了解。」薛風堯忍不住伸手揉亂了言歡的髮髻，「不要隨隨便便猜測大人的心思。」得來言歡的一個白眼。

「所以你想如何？」

「釜底抽薪。」

＊

那狂沙之陣看著兇險異常，一旦突破外層的屏障進了這沙陣中心，裡頭卻是一片風靜之態。

「怪不得將軍你只帶我一人前來。」言歡回想起方才在那狂沙之中遭遇到的種種，心裡不經存了些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們剛剛的一路艱難異常，在路途中不僅無數次遇到了飛沙走石，還有好幾次，差點踩中流沙之地。

這一路上言歡身旁若非有薛風堯護著，僅憑他自己一人也未必能躲得過。

「嗯。」薛風堯上前，一把拉起言歡，確認他無事後，開口解釋道。

「我先前讓言青在京中打探消息。他說是有人提及，曾在宮中的藏書中見到過關於『飛沙陣』的記錄。」

薛風堯前些時候返京，便是為了向天子『借書』。

怎奈宮中藏書閣里的書存了許多，但提及奇門陣法的大多是旁門之書未曾有過編錄，接連數日薛風堯都未曾尋到。

後來還要多虧了陸尋風。他見著薛風堯頻繁進出宮中心中有些好奇，遂向他詢問了緣由。

之後也是陸尋風回憶起被接到宮中撫養的那段日子，曾看過此書，進宮幫著薛風堯找了許久，才找到了那被放在偏僻處的藏本。

但那書中對於飛沙陣的記載並不完全。只提及了一些關於要築成『飛沙陣』，需得大漠中的一種『沙蟲』做陣眼。而看似狂暴兇險的陣法，只要尋得陣中的平和之地，便能找到陣眼所在。

「這陣中情況不明，你的實力我很清楚，這之後若是遇到什麼意外你只需顧著自己便可，我自有辦法逃脫。」薛風堯朝著言歡吩咐道。

言歡點頭應允。

薛風堯交代完，便再次轉頭觀察起四周。卻見這陣中之地極為開闊，四面環視卻沒聽見一絲聲響，也沒有見到那所謂沙蟲的蹤跡。

「將軍，我們接下來···」言歡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薛風堯揮手打斷。

「禁聲！」

他二人立足之地極為安靜，恰恰是過於安靜，愈發顯得詭異。

「退！」薛風堯突然開口，轉身一把將言青推離原地，自己亦借力向後撤離了數尺。

不過頃刻間，二人方才所站之地土崩瓦解，一個巨大得黑影自地面的裂口處竄出。

書中所說實不盡然，被稱為『沙蟲』之物實際卻是長有數丈的怪物。這怪物形式巨蟒，只是首無口目。出現的瞬間便又縮回地底，薛風堯一時間也無法看清它的全貌。

「這是『沙蟲』？」言歡心有餘悸的想到剛剛一閃而過的怪物，若非薛風堯剛剛那一推，自己還不知會如何。

「小心，它隨時可能再次出現。」薛風堯言罷，警惕得看向四周。

像是回應薛風堯一般，二人只覺得腳下一陣晃動，匆忙運功飛身，堪堪躲過那怪物的又一次突襲。

但這一擊的瞬間，卻也讓薛風堯察覺出了些許問題。

他拉過言歡，足尖輕點，躍上身旁的沙丘。以眼神示意言歡莫要言語。

接著拉過言歡的手掌，在他掌心寫道，『這怪物聽力過人，常年活動在地下，多半無法在地面生存，一會我去引他出來，你趁機想辦法封了他的退路。』

言歡點了點頭。

薛風堯這邊安排好了，便拔出腰間之劍，運功飛至數尺外的空地，足下使力，在地面狠狠一踏，造出巨大聲響。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那『沙蟲』便再一次從地下現身，朝著薛風堯襲來。

便見此時的薛風堯未曾躲避，而是迎亂而上。他的劍尖直指那怪物巨大的身軀，錯身間，一道血光四濺，那『沙蟲』已然被薛風堯所傷。

但疼痛似乎激怒了那怪物，那『沙蟲』從地下整個鑽了出來，露出了全身，拼勁全力朝著薛風堯追去。

薛風堯一個閃身，落在了怪物身下，移動之下又給它添了一處新傷。

那邊得了薛風堯命令的言歡，見著怪物出了地底，匆忙間在接連幾處的坑洞旁放置好油布引線，隨後便退開數丈，拿出自己慣用的弩箭，在箭頭上沾了火油點燃，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剛布好的引線射出一箭，頃刻間火光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