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時已經入夜，慕容襲雲拉了韁繩，慢悠悠的馬蹄聲兒在蕭索的集市格外清脆。

正欲回府之時，在一家藥鋪的小門前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孝衣裹身，身影欣長。

那藥鋪里的人看來也知道是他將軍府的小少爺，苦口婆心的勸道：「小公子，我也不能總是賒藥給你啊，這進貨還是要本金的，就你這……又要好的藥材，又來得勤，帳結不上我也沒法跟老闆交代不是？」

那少年有著瓷白的肌膚和漿果一樣的紅唇，聲線也天生寡淡：「待過了這幾日，我多采些草藥來，麻煩您……再通融一下。」

那身風骨，就是求人也不見得有多卑微。

那藥鋪的人搖了搖頭，不知是於心不忍還是憐憫，最終還是領了他進去。

慕容襲雲策馬慢慢從樹下出來，想著：原來很多人都不如表面光鮮。

暗衛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馬前，「爺？」

看來手下誤會了，慕容襲雲擺了擺頭。

既是露了面，暗衛就主動為慕容襲雲牽馬。

已經打過亥時的更，仍有幾個收攤的老叟經過，慕容襲雲有感而發：「如今盛世，雖不至於路有餓死骨，但仍有人在艱難度日。」他不光指霍起，還有平日里見不到的，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的手段。

「相爺那黨子是偃旗息鼓了，今日之事，爺還是莫小看了那群阿諛諂媚的宦官。」

「趨炎附勢之類，不足為懼。」

「太後今日提及霍家，爺如何打算？」

「她是忌諱霍家那十三卷經。如今老將軍身死，十三卷經的下落更是大海撈針了。」十三卷經，相傳是一本集兵法，官術，心計甚至是謀反於一體的謀略全書，十三卷經現世，天下必然易主。

「屬下認為，她是在暗示您同霍家交好，莫讓霍家被相爺那黨子拉攏了……」

這件事，連手下都能猜到，慕容襲雲又如何猜不到？不待手下說完，慕容襲雲出聲：「你逾矩了。」

暗衛恍然大悟，當即下跪請罪：「屬下該死！」

「此事，」慕容襲雲沉吟，「我自有打算。」

回到攝政王府後，暗衛也隨即消失在黑夜裡。

……

霍老將軍百日後，嫡子霍駿繼承大將軍之位。

與上次來時不同，國公府恢復了盛景華庭，賓客滿門。

小皇帝被慕容襲雲偽裝成小女娃。

宴會上，慕容襲雲提醒身旁漸漸坐不住的人：「陛下不要想著亂跑，要是穿幫了，史書工筆可不好看。」

「攝政王，他們都在看孤，會不會認出孤來？」男扮女裝的小皇帝不僅不緊張，還有些得意。

慕容襲雲年紀輕輕，便身居攝政王之位，至今未娶妻納妾的他早就是朝廷里的一塊炙手可熱的肥肉。今日帶了一小女娃出席，官員們都在猜測這是哪家的千金？

「你只管坐好，用完飯帶你去霍府後園走走。」霍府的園林慕容襲雲倒是看得上，磅礴大氣，錯落有致，算是北方園林中的翹楚了。

孩童心性的小皇帝嘀咕:「莫非比孤的御花園還有看頭？」

……

王丞相到時，上前阿諛奉承的官員並不比慕容襲雲的少，跟門庭赫奕、門生眾多的相爺比起來，慕容襲雲這攝政王到底有些勢薄，全靠太後那邊的黨羽支撐。

官高壓一頭，丞相總攬政務，但皇帝親政之前攝政王說了算。花甲之年的王丞見到弱冠的攝政王還是矮了一頭，率先禮節：「攝政王殿下萬福。」

慕容襲雲當然知道這話中有幾分真心，也應付道：「王丞近來氣色越發紅潤，可是家中有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