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問：「什麼？」

康陸又重複了一遍說：「我們兩個結婚。」接著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你不用這麼驚訝，這裡同性結婚不是合法的嗎？你是那種人妻屬性，溫和平靜，很會照顧孩子。

我的脾氣也還好，你大可以去問問小言，我有沒有好好待他。所謂的愛情只是荷爾蒙的分泌，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他消化了片刻康陸說的話後說：「不可能。」

當即站了起來，離開了咖啡館。

他一出咖啡店的門，雨水便濕透了衣服。

不知道雨，什麼時候下大了，嘩啦啦的砸在地上。

他仰頭看那棵梧桐樹，被雨水沖刷著，想起了一句詩來。

春風桃李花開時，秋雨梧桐葉落時。

小諾就出生在春風桃李花開時。

那天預產期到了，他帶著嚴星星去醫院住院。

剛辦完那些住院手續，嚴星星羊水就破了。

他趕緊打電話給父母和岳父岳母，那天晚上嚴星星被推進了產房。

大家一起在外面等著。

雖說自己是打算兩個孩子一視同仁的，可說實話，在血緣關係的加持下，自己可比小言出生的時候緊張多了。

只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很快孩子就被抱了出來。

護士說：「女孩，六斤四兩，出生時間六點四十三分。」

然後照例放到小床上，將小手小腳都給他看。

他感覺整個心都像是被糖填滿了一樣，甜滋滋的。

一切好像還在眼前。

他感覺有人走到了自己旁邊，傘遮住了自己，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說：「你可以考慮一下，我說的話，。」

他側過頭去看了一眼康陸，說實話他理解康陸，要撫養權，給孩子好的條件。

這年紀輕輕，事業有成，相貌堂堂的，為了孩子都願意和自己這個大叔在一起，這正是康陸負責的地方。

立場不同，這官司註定是要打得。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裡，在大雨中漸行漸遠。

康陸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中儘是笑意，拿起那隻拍過他肩膀的手，放在鼻子下面一聞，閉上眼睛，用心聞著上面淡淡地洗衣粉味道。

睜開眼睛以後，眼中儘是異樣的光芒。

他拖著濕答答的身體，回到了房間里，拿出口袋裡已經濕了的手機，擦幹以後，給林文源發了個消息，說這幾天有事，要請假。

然後關掉了手機，給自己洗了澡，換上幹凈的衣服，也不管現在已經是下午了，請假有沒有成功，開著車就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他一直開著車，回到老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因為沒有吃晚飯，肚子一直咕咕直響，胃疼的一抽抽的，還有些頭暈，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餓，還覺得有些噁心。

他不知道小諾現在是住在父母家還是岳父岳母家，盲目的開車到了父母家。

他走到家門口，猶豫了片刻，敲了敲門。

父母對於他的突然到來挺驚訝的，連忙將他請進屋裡。

他第一時間就去了卧室，看著在嬰兒床里熟睡的小諾。

小諾側著身睡著，身上蓋著一床粉紅色的小被子，那張臉胖嘟嘟的十分白嫩，帶著一點粉紅色，嘴唇更是鮮紅色的，纖長的睫毛緊緊的合在一起。

他甚至有一種衝動，想將小諾的眼睛掰開來看一看，是不是也像康陸一樣。

不過他忍住了，轉而拾起了小諾粉紅色枕頭上，掉落的一縷頭髮，放進口袋裡，走到了沙發上坐下。

母親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他接過以後喝了一口，溫水順著食道流進了胃裡，給了自己的身體一絲暖意，卻暖不了自己的心。

年老的父親，滿是皺紋的坐在一邊問：「小言怎麼樣了？」

他點點頭，放下手上的杯子笑說：「小言挺好的，我就是太想小諾了，跟老闆請了幾天假，想過來看看她。」

母親握住他的手拍了拍，眼中含著點點淚光。

「那你怎麼不把小言帶來，給我們看看呀！你讓他一個人在A市，這孩子長那麼大，我最多也就一個星期沒見他，這都快兩個月了，心裡怪想的。」

他從容不迫的說出自己早就編織好的謊言。

「小言最近在上奧數班，正是關鍵時刻，不能請假，不然就跟不上了，最近是我朋友在帶著的，我很放心他。」

母親說：「那就好，你這早點去休息吧，這麼晚了。」

他點點頭，開車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他拿出鑰匙，打開門進去，竟覺得有些陌生了。

只看見裡面一片都是空的，還沾了不少灰塵，那些東西自己都搬到了A市。

對了，現在也沒了，都被那個房東給扔了。

他拿毛巾擦了擦滿是灰塵的床，又拖了地，鋪好床，躺進被窩裡，看著天花板，睡不著覺。

胃裡傳來陣陣撕裂的痛，嗓子里感覺到了胃酸的味道。

他一夜都沒睡，想著自己和嚴星星的曾經。

首次在醫院裡，遇到嚴星星的時候，自己不過是問候了一句，要保重身體，嚴星星便哭了出來，下定決心了要流掉，卻又覺得自己對不起孩子。

那時的自己剛得知了一件事情，心緒不定，就提出了要跟嚴星星結婚，一起照顧孩子。

這才有了一家三口，然後又變成了四口。

過去的事情反覆在眼前轉著，他一分一秒的熬到了第二天早上，不過七點，他就去了醫院，準備做親子鑒定。

他小心的將小諾的頭髮，給了護士，又抓住了自己的頭髮，用力一扯。

一陣火辣辣的疼傳來，他將被拔下來的頭髮，遞給了護士。

護士職業式的將兩根頭髮分別放在了專用的盒子里，將取報告的二維碼紙說：「報告，三天以後取。」

他點點頭，離開了醫院。

走出醫院門口的時候，抬頭看這刺眼的陽光，旁邊皆是熙熙攘攘的人。

有人推著重病的父母過來，眼中包含著淚水，是對生命逝去的悲傷；也有丈夫和老人，扶著懷孕的孕婦緩步走著，眼中包含著笑意，是對新生命到來的喜悅。

人的悲喜本就不相通，說實在的自己這種平平無奇的人，除了父母子女以外，又有誰在意呢？

他感覺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手腳軟一軟，身體猛的倒下了，下一刻他感覺自己跌進了一個懷抱里。

那是一個炙熱的懷抱，身上都是肌肉十分結實，還帶著淡淡的香水味，溫熱的呼吸吐在他的耳邊，有些發癢，語氣中帶著一些憤怒。

「我一再警告康陸，不要與你說，結果還是被當成了耳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