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見我？」

楚君珩笑了，「是啊，我還以為見鬼了，你居然能找到這裡來。」

「你連妖都不怕，又怎麼會怕鬼？」楚君玦晃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十年未見，你能一眼認出我來，也是神奇。」

楚君珩走過來坐在對面，撿起桌上的落花，輕嗅了下，「不是一眼，扶裳給我看的時候也是辨認了許久，才確定來人是你的。」

「看來腦子的確是不行了。」

「你這懟人的本事跟你那師父學得倒是精，走之前還是弱小無助，任打任罵的小孩，回來後懟天懟地，誰也不怕，十年過去，一點兒也沒變。」

楚君玦輕哼一聲，「不過是短短的十年罷了，不至於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我當初是什麼樣，現在不照樣是什麼樣？」

「既是十年都不能改變你，那又為何拜師回來卻變了那麼多？」楚君珩手指輕敲著桌面，若有所思道，「性格和皮相不像罷了，連骨相也不像，難道說，那位仙客真有這個本事，能讓你脫胎換骨？」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楚君玦心下涼透，總感覺這人知道了什麼，還說腦子不行，看來他才是那個最不好糊弄的人。

收回視線，楚君玦輕嗤了聲，「他的本事可大了，」望向還在睡的人，「只可惜早年只知道貪玩，沒跟他學到半分伎倆，也未見著他的真正厲害之處，不知以後能否有機會見到了。」

想起什麼，反問楚君珩：「你又是如何得知他便是風汋的？」

「你去歲上暮雪千寒救人，把人帶回皇城不說還一直留於東宮之中這件事早就傳遍大江南北，我又怎麼會不知道？」

楚君玦眉眼一彎，眸色深了又深，「是嗎，你不是剛醒過來？」

楚君珩一愣，這才發現這兔崽子在繞自己，張口欲辯，身側忽地傳來冷扶裳的聲音：

「阿珩的確是剛醒過來不久，不過有我在，日日夜夜守在他身邊，不時與他分享趣事，不時為他讀從無望原百姓那裡得到的話本給他聽……對了，您和風公子的事正是被江南寫成話本後傳入北域，一時暢銷，竟也是不夠賣的，這也是好心的店家老闆看完後低價售予我的。」

楚君珩點頭應了她的話，「正是如此。」

太子殿下嘴角抽了抽，只知道他把風汋救出暮雪千寒成為人們茶前飯後的談資，卻不料這事竟被有心人寫成話本從江南一路傳到北域來了。

無法想像，這些人是有多麼的閑不住。

心裡這般想著，脫口而出的卻是：「什麼事？」

冷扶裳記得當時就是因為給楚君珩讀那本話本時他才醒過來的，其中有一句寫道：

太子殿下對當年的師父仙客暗生情愫，將人一直囚於東宮之中，不再讓他逃離身邊，更不會再讓他陷入危險當中。

世事難料，當年威風凜凜的仙客風汋，如今落入太子殿下手中，竟是被百般的疼愛，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隻是預篇，她不過讀了兩句，躺在榻上毫無預兆要醒來的楚君珩猛地坐起身，轉頭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話本，抬手一扔，扔出了窗外。

而後又躺了回去，第二天人就徹底清醒了。

後來冷扶裳念及書是店家好心給的，於是撿回來放在了書架上，每日閑著的時候便看兩眼，總算是把它看完了，反觀楚君珩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碰它，只說是不祥之物，讓它離自己遠點。

這事倒是不好當著他的面和楚君玦說話本的內容，於是委婉簡略地道了一句：「話本中寫的是您愛慕風公子，將他囚於東宮之中，在您的百般呵護疼愛之下，終於，風公子看到了您的真心，並與您修得同船渡和共枕眠，這麼一個故事。」

空氣安靜了片刻。

楚君玦咳了聲，抬眼望向對面的人，「既然你都醒過來了，那也不必繼續聽了，把它交出來吧，本王親手毀了它。」

自稱本王，看來心情不好。

冷扶裳將話本遞交與他，抿了下唇，「殿下，阿珩如今還未完全康復，他還需要我，如果您要將他帶走，那麼請允許我跟著。」

拿到話本，楚君玦過去將風汋從地上撈起來，摟緊他的腰不讓他滑下去，聽到這番話，思忖了會兒，便點頭應允了。

冷扶裳高興一笑，「謝謝殿下。」

楚君珩卻是不怎麼高興，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楚君玦抱著風汋，這兩人的行為舉止比他們倆個都還要來得親密些。

有些事並不是空穴來風，看來話本說的八成是真的。

——

風汋再次醒來時已是在車上，他在楚君玦的懷中眨了眨眼，驚奇地看著對面坐著的二人，再扭著身子掀開窗簾往外看去，被冷得一哆嗦，又縮了回來。

楚君玦現在已經睡著了，車外只有無盡的風雪聲，車裡沒有地龍也沒有火盆，比來時還要冷，他皺著眉怎麼也睡不安穩。

模糊的意識中感覺到懷裡暖呼呼的東西動來動去，好似要逃跑，他不悅地伸手將其牢牢鎖住。

懷中的東西變得更不安分了，推他捶他甚至咬他，他氣得反咬回去，終於，那團暖呼呼的東西不動了，看來是打消了要逃跑的念頭。

被咬了口的風汋悶哼了聲，獃獃地窩在他懷中，第一次被咬，覺著新奇，倒也沒生氣。

一頭雄鷹鳴叫著劃過長空，將地面上的馬車盡收眼底，盤旋幾圈，竟是直直地俯衝而來 。

腰間的鈴鐺猛地震動，發出清脆而急促的聲響。

風汋瞳孔微縮，從楚君玦的懷中掙脫出，跳到門邊掀開車簾子，那頭雄鷹已然臨近，伸出尖利的爪子抓向正在前行的馬。

一飛鏢擲出，毫無分差地穿過雄鷹的胸膛，原本利爪就要抓到馬背上的雄鷹倏然被力道彈飛出去，落入茫茫原野中，瞬間沒了身影。

坐在馬車前的手下頭也不回，冷聲道：「天冷風寒，還請風大俠關上車簾，回車裡呆著。」

風汋蹙眉望著茫茫原野，總覺著心裡分外不安，似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但他還不能做到去在意，於是二話不說便甩簾將那人隔擋在了外面。

後面的馬車上，蘭秋用棉被裹著身子，吸了把鼻涕，「在無望原真是難見到人家啊，還好被咱們碰上了，要不然回去的時候這麼冷，咱們早就被凍死了。」

三龜搖頭晃腦道：「不得不佩服那四人，都這樣了還在外面坐著，也不進來，咦，是個人都遭不住。」

店小二想起之前風汋帶著楚君玦飛上雪山的事，身子不由一哆嗦，「主子都不是普通人，手下又怎麼可能是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