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和贏言鏘回府就各自回了房間，當然，夏竹還是窩心的送來了晚餐，問是否需要沐浴的水。

空青想了下，古代交通不便，各種條件都差，這裡是大西北，水肯定也是稀缺資源。

夏竹如是問，自然是和水源不多相關。

於是空青搖搖頭，表示不需要。

吃完飯，簡單洗漱一下，擦了下xia身體，空青想和夏竹聊幾句，可每次一開口他回答都戰戰兢兢的，空青怕給他造成心理負擔，就揮手讓他下去了。

他可以不在乎等級，但下面的人不敢。

再說了，如果夏竹在他這裡習慣了沒有等級，出去後惹惱了別的當權者也很麻煩。所以空青並不會苦口婆心的去和夏竹灌輸什麼人人生而平等，你也有自己的權利，憑什麼你就得低人一等這種毒雞湯。

空青自知，還沒有能力改變這個時代，改變當權者的想法……但贏言鏘，他或許有些不一樣。

驟然想起這個人，莫名的有些許好心情。

白天睡得太多，導致空青沒什麼瞌睡，加上白天來回騎馬，又覺得渾身肌肉被乳酸堆滿了，疼的不行。

只是古代沒有電，也沒手機玩，空青只能提著個燈籠，走到屋外，在台階上坐著。

古代的星空很美，污染少，視野開闊，漫天的星星彷彿夢境一般，長長的銀河邊牛郎織女也能找的見。

也不知道空青現在處於時間長河中的哪一個微粒，又會不會在明日就被世界踢出局去。

但在這個時候，這些又似乎都沒那麼重要，在浩瀚的宇宙中，人類終究過於渺小。

只不過，空青上一次看見這麼美的天空，還是在電腦壁紙上。

他笑著想。

而下午被空青一番言論震驚的睡不著的贏言鏘，慢悠悠的也晃到了空青住的地方，遠遠的就看見穿著白色底衣，坐在台階上，手肘撐著膝蓋手拖著下巴望天，腳邊還放著一個燈籠的空青。

有一瞬間，贏言鏘覺得那是他一生中少見的美景，如果沒有空青突然給自己一巴掌，又到處拍蚊子的話。

「將軍也睡不著？」空青看著走近的贏言鏘，問道。

「嗯。」贏言鏘坐到空青旁邊。

「因為我？」

「嗯。」

「覺得難以接受？」

這次贏言鏘猶豫了一下，點了頭，卻又搖頭。

「不用安慰我，」空青以為贏言鏘搖頭是為了寬慰自己，於是道，「我也覺得很難接受。」空青繼續拖著下巴，望著天，「知道為什麼我一來就要自殺嗎？」

贏言鏘這次沒有猶豫，輕輕qin點頭，「大概能猜到了。」

空青轉過來看了贏言鏘一眼，笑道，「你和我以為的還真不一樣。」

「你以為的是什麼模樣？」贏言鏘問。

「嗯……」空青轉了回去，說，「我呢，雖然不是雲兒，但是到他身體裡面的時候看見了他的一生。

我知道他在面對妹妹被土匪搶走，而兄長被土匪砍死時的絕望，在父母賣掉房產進城報官卻被打的半死時的無措，知道他在被迫賣mai身為奴才能活著，才能讓父母有長眠的地方時的絕望。

我也知道，他第一次被強迫時的慌張，一點點淪陷在那個世子甜言蜜語中的仿徨，知道他在被拋棄，被羞辱時的無助，也知道他在來的路上自殺時的決絕。

將軍，我在雲兒這一生中看見了你們這裡制度的黑暗，官guan匪fei一家，權貴當道，我為刀俎……

我不認為我能在這樣的環境里活下去，因為……」空青轉過來看著贏言鏘，極其認真的說，「你現在就是讓我因為你將軍的身份跪你，都是一件極其難以達到的事情，在我們那，可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祖先，跪師長……卻不會跪當權者，更不會跪官員。」

贏言鏘沒說話。

因為他聽見空青說，「所以我不知道我要怎樣在這裡活下去，僅僅就這一條，就會讓我死很多次了吧。」

贏言鏘看著空青，他說的平淡，彷彿真的只是單純的在講雲兒的故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他很傷心，那種無法言明的難過。

「空青，」贏言鏘忽然問，「你是不是很想回去？」

空青又哭了。

他看著贏言鏘，淚水一滴一滴的砸下來。過去的二十多年裡，他被家暴時沒哭，看見母親被欺負時沒哭，學業壓力大到整宿整宿睡不著時沒哭……可這今天，他好像一直在哭。

這是什麼怪物啊。

為什麼他能輕而易舉戳穿自己的心事？

空青以手顏面，手背枕在膝蓋上，肩膀微微戰慄……

「可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嗚咽的聲音帶著無限的絕望。

贏言鏘猶豫再三，還是伸出手，輕輕拍著空青的背。

「對不起。」

他道歉。

其實贏言鏘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只是莫名其妙說出這句話而已。

「你在為這個時代給我道歉嗎？」空青抬起頭，帶著哭腔問贏言鏘，贏言鏘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將軍。」空青用贏言鏘的衣擺擰了把鼻涕，「不知道為什麼，遇見你，讓我覺得，這裡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那就好好活下去。」贏言鏘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擺，認真的說。

「好。」

空青紅著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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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好空青，贏言鏘卻跳上了屋頂，一隻手拖著下頜，和剛剛坐在台階上的空青一樣，望著天。

贏言鏘卻想起了其他的事情。

人人平等？

每個人都有…那個詞，叫做人ren權？

怎麼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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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阿娘！」幼年贏言鏘張開雙手，對著一個穿著淺粉色裙子的女子道，「抱抱！」

「噓！」女子卻慌張捂住，「七皇子，不能這樣叫！我只是個才人，您得叫我周才人。」

「可你就是我娘。」幼年贏言鏘推開女子的手，委屈的喊到，「那個女人不是我娘。」

女子卻瞬間落了淚，抱著幼年贏言鏘不斷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娘沒用，我沒辦法，沒辦法照顧你……我沒辦法，沒辦法帶走你……

要是……沒有過來這個時代就好了。」

————

「這個時代嗎…」贏言鏘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