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山海芙蓉樓。

已是陽春三月，滿城桃花綻放，從四海八荒趕來的各路人士前前後後落腳皇城，只待七日之後的試武大會一展拳腳。

山海芙蓉樓是眾人的聚集之地，每層樓都有人。

二樓廂房內，楚君瓚正襟危坐，對面坐著令他陌生的二皇兄，想說話卻又不敢說，斟酌許久後才支支吾吾問道：「二皇兄叫九弟出來可是有什麼要事需商議？」

二皇子吹了口冒著霧氣的茶水，輕抿了口，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倒也不急著回他的話。

楚君瓚也沒做賊，卻莫名地心虛和恐懼，垂著腦袋拿起茶水就猛灌一口，壓壓心中沒來由的驚慌。

不知過了多久，對面的人突然道了句：「你我二人是兄弟，難道沒有要事就不能出來獨處閑聊了嗎？」

「哈哈哈自然不是。」楚君瓚連連擺手，心道：問題是五哥要回來了，太傅昨日又拿了不少奏摺過來，我得趕緊把它批閱完才行啊！

『楚君珩』未接話，兩人又沉默下來。

對坐了半盞茶之久，在楚君瓚尷尬到想找借口起身走人之時，『楚君珩』才不慌不忙地開了口：

「想必九弟也知道，我看似回皇城後瀟灑安逸得很，想要什麼便有什麼，府邸美人、山珍海味樣樣都有，表面看似風光無限，實則連踏出皇城半步都不被允許。

「回皇城後我已是這籠中之鳥，欲展翅高飛，卻沒有了天地，如今父皇將我困於此地，你知道為何嗎？」

楚君瓚絞盡腦汁考慮，沉默了半晌有餘，才不確定出聲：「難道是因為父皇想留你在身邊？」

這麼想也不是沒有道理，越想他越覺著就是這麼個道理，又接著補充：「也對，二皇兄你都離開十年了，只回來這麼一次，父皇定是思兒心切，不會那麼快就捨得放你離開的。」

『楚君珩』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捧腹大笑，楚君瓚撇撇嘴，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放下手中的瓷杯，『楚君珩』轉頭望向人來人往的大街，「你也太單純了，他這是在忌憚我。」

「嗯？」單純的九皇子眨了眨眼，「父皇怎麼會忌憚你呢？二皇兄可是整個大崟的功臣，還是父皇的孩子，他不能忌憚你。」

『楚君珩』的記憶中沒有這個九弟，對他完全不了解，今日與他交談兩句，覺著這人傻裡傻氣的，完全不像其他兄弟，尤其是那位城府極深的太子殿下。

他覺著有趣，抬手抓住楚君瓚的下巴，冷聲道：「你認為，我和太子殿下誰能在試武大會之上勝出？」

「啊？」因話題轉得太快，楚君瓚一時沒反應過來。

『楚君珩』手指一收，劇痛瞬間傳來，楚君瓚疼得叫出聲，反手一掌落在前者胸膛之上。

待人鬆開，他起身後退半步，憤憤道：「二皇兄，你怎麼下這麼重的手，我下巴骨都要裂開了！」

一口老血噴出，『楚君珩』拖著身子遠離他，暗罵他才是那個下手重的蠢人，又心驚他的內力居然如此雄厚，沒走兩步，又吐了一口血。

「二皇兄，你……你要走了嗎？」楚君瓚追出去，在身後大喊，「方才的事對不住，求求你別跟父皇說，不然他又要罰我了！」

然而聽到他追上來的腳步聲，』楚君珩『忍著身體的疼痛蹬蹬蹬地下了樓，消失在了樓下。

楚君瓚拍拍胸膛，總算鬆了口氣，「終於走了。」

「少爺，該回府了。」

丫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嚇得他差點跳起來，轉頭一看，見到是宮裡母後身邊的丫鬟荼蘼，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荼蘼啊，你怎麼來了？」

荼蘼堪堪站穩，一臉笑意，「娘娘知道您被二殿下叫出宮，娘娘不放心，讓奴婢跟上來看看。」

「難道母後她……」楚君瓚附在她耳邊小聲道，「也懷疑二皇兄？」

荼蘼將腦袋搖成撥浪鼓，「這個奴婢不知道，殿下還是自己回宮問娘娘的好。」

在兩人說話之時，一俊朗男子從對面走了過來，「九殿下今日好雅興，難得樓月在此地能與殿下見面。」

「顧兄？」楚君瓚眼睛一亮， 上前去打招呼，「顧兄也來了？」

顧樓月同他行了個禮， 「九殿下現下可還有事要辦，若無事可否陪樓月一敘？」

「沒有沒有，走這邊，好久不見顧兄了，今日咱們一醉方休！」

楚君瓚伸手將他推進廂房內，扭頭吩咐荼蘼：「荼蘼，去把小二叫過來！」

「殿……少爺，這……」娘娘還等著您回去呢！

顧樓月回眸望向她，眉眼本就柔順，倏然對她微笑了下，荼蘼的整顆心瞬間就被俘獲了去，臉紅著低下腦袋，「是，少爺。」

——

絡安侯府。

書房中，朱暻看著奏摺的內容，氣得砸出去，進來的西門笙側身躲開，被自家主子瞪了眼，才將摺子撿回來遞上去。

少見自家主子發火，西門笙摸著下巴猜測：「這摺子是彈劾侯爺的？」

「何以見得？」

朱暻將從他手中接過的摺子丟在一旁，繼續翻看下一本，顯然是對那本摺子的內容拿不定主意，估計要等著九殿下親自來批閱。

因為是彈劾自己的，所以侯爺才拿不定主意，還得九殿下來，不過以九殿下與侯爺的情誼，他必然也是不會批準的。

西門笙點點頭，覺著就是如此，信心滿滿卻不能顯得自己很聰明，只得囁嚅道：「能讓您這般生氣的，除了彈劾您的摺子外，還有什麼摺子是能讓您動怒的？」

朱暻沒理會他，半晌後才悠悠出聲：「有人上諫皇上給九殿下與薛丞相薛府嫡女賜婚。」

「這……」西門笙一臉疑惑，「侯爺就因為這個發那麼大的火？」

朱暻抬眸望他，像在看一個傻子，「九殿下如今還未封王，若是太子殿下出事，爭儲一事必然再次掀起風波，倘若九殿下成婚，要是有心參與進去，身後除了皇後娘娘外，還有整個勢力龐大的薛氏家族。

「朝堂之上，薛榮權傾朝野眾所周知，張太傅早就看透他的野心，才借培訓太子批閱奏摺為由，將所有大臣呈遞上去的奏摺一一經挑揀後送至東宮，不經他手，這才壓他一頭。

「若真讓九殿下娶了薛榮那位千金，這太子之位非他莫屬，未來的龍椅，他不坐，那隻有一個結果，薛榮來坐。

「要是他娶妻生子，無暇顧及朝堂之事，太子之位讓二皇子奪了去，那我們的計劃不也前功盡棄了。」

朱暻將手中的奏摺放下，拿起毛筆慢條斯理在上面題字，寫完後置於一旁，再拿起下一本。

繼續道：「二皇子不僅有北域的十萬鐵騎，還有天下民心，咱們……鬥不過。」

西門笙嚼著嘴裡的糕點，讚歎道：「侯爺深謀遠慮，不同屬下這般鼠目寸光，都想到這麼遠去了，屬下佩服，佩服。」

絡安侯：「……」這麼說來，也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