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也可以說是第二天凌晨了，他在偌大的城市裡亂走，走到了書店裡買了紙和筆。

賣完以後他準備回家，卻發現自己迷路了，走了很久，才走回家。

回到家以後，他寫了一份辭職報告。

他不是第一次寫辭職報告了，早就十分熟悉，可是每寫一個字，都覺得心裡在滴血。

等到寫完的時候，心裡的血已經滴完了，只剩下一個空落落的殼子。

他盯著辭職報告，一直到天大亮的時候，估計已經到了上班時間。

將辭職報告疊好放進公文包里，走到了公司。

這次他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將辭職報告拿著手裡，直接走到康舒的辦公室前，敲了敲門，裡面的人始終沒有反應。

林文源剛進辦公室說：「今天康總去外地見客戶了，順利的話，也要明天回來。」

他坐回了自己的辦公位子上，心中竟然有一絲慶幸，這張辭職報告可以晚些給了。

又是一天過去，這一天他又沒有回家，而是在公司里睡一覺。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看見屋外清晨的陽光，想著一切都該結束了。

他不知道康舒什麼時候回來，所以他是一邊朝門口看，一邊處理文件的，這次他文件處理的很不盡興，被林文源挑出了錯來，拿回去重造了。

他繼續工作著，心中踹踹不安著，就跟不知道什麼時候受刑的犯人一樣。

心裡極度想要逃離刑場，可是又知道刑法即將到來，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受刑，到後來甚至盼望著那一刻的到來。

他這種行為，落在其他人眼中可就不一樣了。

林文源悄悄的給康舒發了簡訊，道出了他是如何的思念，坐立不安。

周子諾嘴角的姨母笑就沒有下去過。

康喬更是在幾人秘密組織的康清風嫂子攻略群里，恭賀嫂子即將入門了，群中等人紛紛「放煙花慶祝」。

不管怎麼樣，在他眼中，時間被無限拉長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是如此難熬，就是當年等聯考成績，都沒這樣過。

手指不小心劃過文件夾的邊緣，沁出了幾滴血來。

他莫名想起了以前，方特助劃破用文件夾，意外劃破自己臉的事，康舒所表現出來的緊張，早就給出了答案，只不過自己沒從這方面想。

其實這張辭職報告可以不給康舒的，直接遞交給人事部就行了，一個星期後自動離職。

但他覺得這件事，必須要讓康舒知道，將這段感情親手捏碎在自己手裡。

他想著隨便拿餐巾紙摁了一會兒，又拿了創口貼給貼上。

時間到了午飯的時候，他一點胃口都沒有，隨便吃了點。

接著又是漫長的煎熬，他一直等著，等到了太陽落山，他都以為今天康舒不會再回來，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康舒回來了。

康舒還是跟以前一樣，一身的西裝，形色匆匆的走進了辦公室，後面跟著一個小助理。

他心想，要不等明天？今天康舒挺忙的。

他轉念一想，不行！不能拖著，就是拿張指遞給康舒，說一聲的事。

他從包里拿出疊好的辭職報告，握在手裡走到了辦公室前敲門。

幾下過後，康舒的聲音傳來：「進來。」

他不由得手指都微微顫抖了起來，推門進去。

這是他第一次進康舒的辦公室。

裡面的空間很大，左邊有電視、沙發、餐桌是談生意的地方。

右邊的辦公桌上擺滿了文件，康舒就坐在椅子上，前面站著的是那個小助理，是辦公室的人，至於叫什麼名字他忘了。

這些不是關鍵，關鍵是他這才發現，這牆壁從裡面往外看竟然是透明的，外面發生了什麼看的一清二楚。

那昨天自己落荒而逃的樣子，不全都被看見了嗎？

他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走到康舒對面，小助理的旁邊，將辭職報告攤開放到桌上，將自己在腦海中重複了千萬遍的話，說了一遍。

「康總，很麻煩打擾到你了，這是我的辭職報告，我想先告知您，再轉交人事部，這樣方便您的工作。」

他仔細的看著康舒看向辭職報告的眼神，是那麼的平靜。

幾分鐘過後，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說：「小李，你先出去，等下再說。」

小助理看看他們兩個，最後帶著一疊文件出去了。

這麼大的一個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他感覺自己的手心都冒出了含來，黏糊糊的，臉上卻還在強裝著鎮定。

康舒緩緩抬起頭問，嘴角帶著禮貌的微笑。

「辭職？辭了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他沒有準備好怎麼回答，沉默了片刻以後說：「回老家，然後帶著兩個孩子過日子，再然後……」

他頓了一下，感覺胸口傳來一陣悶疼，就像被人敲了一棍子。

他強忍著痛，接著說：「找一個女人過日子，用心找總會找到的。」

康舒站了起來，那雙眼睛認真的看著他說：「認真的嗎？」

他將嘴角扯出了一絲笑來說：「認真的。」

接下來就是死一般的沉寂，他看著康舒的眼睛。

心裡有兩個聲音，一個說，趕緊離開這裡，結束這段感情。

一個說，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你明明愛上他了，你離不開他的。

他握緊了拳頭，與自己的內心強力抗爭著。

康舒離開了辦公桌，一步步的向他走去。

他緩緩轉過身，面對著康舒，感覺康舒的每一步都響踩在了自己的心上。

康舒止步於離他不過幾厘米的地方，因為離得太近，他都能感覺到康舒的呼吸，那股香水味充斥在鼻間。

「你，是聽見了對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