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胳膊，擁著聞人月的力道又緊了緊。

「區區一個吸血鬼，你以為你是我的誰，你又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對我說這種話。」

聞人月抬眼，眸子里噙著淚光。

「真是的，你這個混蛋，明明是吸血鬼。血獵不想活你應該高興才對，對我這麼溫柔幹嘛。百里晞，你簡直，太殘酷了。」

近乎叫喊的聲線有些許嘶啞，從冰冷的懷裡掙出來，站起身來，拿回刀。

「話說回來，你剛才是真的想殺了我吧。」

「你猜呢。」

方才如果聞人月不掙扎的話，百里晞真的不介意送他歸西，實現他的願望。

「不說就算了，我腦子不好，猜不著，也不想猜。」

這種事無非兩種答案，不管哪個都無足輕重，聞人月收刀入鞘。

「我之前說的都是些玩笑話，教授你不要那麼當真嘛。」

百里晞沉聲道：「你說出來的話，我很難不在乎。」

掃開桌子上的灰塵和碎玻璃，把聞人月放倒在辦公桌上，欺身而上。

「教授，你幹什麼？」

寬敞又凌亂的辦公室，寒涼骨感的手嘶啦一聲，扯破了聞人月大腿上浸染著血的牛仔布料。聞人月一聲驚呼，看得出，筆芯扎得很深，深到一般人無法行走的程度，完全是可以刺穿大腿的力道。冰冷的唇舌叼出兩根筆芯，對著刺穿的傷口強硬地吻了上去。

「放開我，你要幹什麼，百里晞，混賬！我讓你放開！」

聞人月拚命掙扎，被百里晞緊緊扣在辦公桌上，被傷口強烈的痛感鉗制，動彈不得。

不一會，大腿上一陣酥麻，猙獰的血洞癒合了。百里晞循著聞人月身體的軌跡，冰涼的唇舌在炙熱的身體上緩緩游離，以最大程度給予他無盡的溫柔。

「混蛋啊，吸血鬼，百里晞，你混蛋！」

「別鬧脾氣了。」

半晌，百里晞起身，把人壓倒在身下，挑起聞人月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紅曈，冰涼的指尖抹去了聞人月眼角的淚痕。

「我是在給你療傷，你這小笨蛋，給我權衡一下利弊啊。你現在要是栽在這裡，以後拿什麼擊敗你的敵人。」

百里晞紅眸深邃，眼底暗流涌動。

聞人月看著腿上光潔的皮膚，還有身上癒合的傷口，一絲痛覺也沒有了，甚至連一些陳年舊傷也消失不見了，吸血鬼的魔力，就是這麼神奇。聞人月靜默地凝望著眼前這個冰冷又溫柔的男人，心情複雜。

「你這個，殘酷的男人。」

些許脆弱的嗓音微微發顫，細碎的劉海下，淚眼婆娑。

「說真的，教授，我好難受啊。」

聞人月坐起身來，抓住百里晞的領口，在冰涼的臉側輕啄了一下，靠上了百里晞的肩窩。

「教授，我好睏，讓我靠一會，就一會。」

百里晞順勢把他攬在懷裡。

「睡吧，我在這。」這孩子似乎總是喜歡犯困，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

真是個狡猾的男人，聞人月輕聲嘟囔道。

愛也不是，恨也不是，殺也不是，放也不行，百里晞，我該拿你怎麼辦。

「教授，這是留給你的，雖然你可能用不上。」

說著，從身旁的包掏出一個紅黑色的蘋果來，遞到百里晞手上。

「蛇果？」

這本來是之前聞人月躺屍的時候百里晞留給他醒來補充營養用的，沒想到他會把它帶出來。

聞人月之前從沒見過這樣紅的蘋果，紅的發黑，像是百里晞送給他的心臟那樣，想來也是個少見的品種，那樣深沉冷艷的色澤他實在是喜歡，有點像教授眼睛的顏色，也就沒捨得吃掉，一直留在身邊。

迷濛間，聞人月頂著困意，輕聲道：「教授，還有一件事，求你答應我。」

「你說。」

「別走，好嗎？」滿是懇求的語氣夾著哭腔，聞人月幾乎真要哭了出來。

百里晞貼著他的耳廓，沉聲道：「我答應你。」

聞言，聞人月趴在百里晞胸前沉沉睡去，百里晞輕嘆一口氣，把人摟在懷裡。

這孩子，真是，唉……

百里晞半蹲，把聞人月橫抱起來，裹在風衣里。

刀鋒般冷利的上弦月已經貼近了西邊的地平線，此時樓里還亮著燈，偶爾可以聽見敲擊鍵盤的聲音和窗外的雨聲。百里晞抱著聞人月順著平日鮮有行人的安全通道離開了教學樓。

即使到了晚春，夜風也寒涼依舊，百里晞緊抱著聞人月，冒著雨把人帶回了教職工宿舍。

回到宿舍，把人放在床上，蓋好被子，深沉地凝望了一會聞人月略顯青澀的臉頰，冰涼的指尖貼在眉弓上輕輕摩挲一陣，溫軟又克制，劃過傷痕，顴骨，鬢角，臉頰，最終停在嘴邊深深地吻了下去，嘴角的傷口癒合，一吻終了，自己兀自鑽回了床底的棺材。

直到黎明時分，遙遠的天際泛起靜謐的蔚藍色。

聞人月醒來，對周遭的環境感到陌生，回想起來，這裡似乎是教職工宿舍的布局。身上的被子完好地蓋著，周圍還有些冷冽的清香，和教授身上的味道有幾分相似。身上的所有傷都已經痊癒了，這一覺睡得還挺安穩。

原來他住這一間，可他似乎已經走了，還是說這是他臨時借來的？

窗戶上爬著新鮮的水滴，萬籟俱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聞人月不解，眉宇間有些失落，視線一轉，注意到旁邊的凳子上留了張字條：這裡是教職工宿舍，不必拘謹，桌子上給你留了一桶泡麵，去門口接水就行。剩下的不用顧及太多，直接從大門離開就可以。

他連這都考慮到了？

真是，百里這麼窩心的人，一時間竟然分不清誰才是混賬了。

泡麵確實很香，他也很久沒有吃泡麵了。

清澈的窗戶外面，遙遠的天空呈冰涼且柔和的藍灰色，顯然是剛剛蒙亮的樣子，時間約莫五六點左右，對平時的聞人月來說還早的很，但他現在已經不想睡了，也睡不著了。收拾好泡麵盒子走出教職工宿舍，想去食堂看看這個時間點有什麼吃的。

聞人月順著小路，經過兩個噴泉，走到教學樓門口，剛好迎面遇見巡邏歸來的周紫苑。當周紫苑看清聞人月時，有些意外。

「早啊，這麼早就來學校嗎？」聞人月問候道。

周紫苑示意了一下背在身後用布纏住的棍狀長物。

「我剛巡邏完不久，順便來學校侯課。」

不帶感情的聲線和往常一樣，沒有一點溫度，不論是語氣還是中文語言特有的抑揚頓挫都恰到好處，和人工智慧有幾分相似，既不失禮又不顯得親密，甚至有隱隱透出一點冰冷的敵意。

寒涼的眼神像是冷硬的尖刀，恨不得把聞人月紮成血人。

「你這些天幹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