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度混亂，茶杯和筆筒倒在一邊，桌上的零碎物件掉了一地，木製的桌面被聞人月堅硬的後腦勺砸出一個大坑。隱隱可以感受到後腦一陣暖濕，不知是砸出的傷口還是打翻的茶水。

聞人月一聲驚呼，一時滯住了呼吸，看清形式，猛地從身上掏出匕首擲向百里晞。百里晞側臉避開，匕首飛進身後的櫃子里，掌中的力道鬆了幾分，聞人月趁機掙脫桎梏拉開距離，從腰間抽出兩把銀制短刀擋住了從百里晞手裡飛來的兩隻削尖的鉛筆。

霎時間，兩人展開對峙。

兩隻飛來的鉛筆，一支撞上刀身斷成兩截，另一隻深深插進地板，聞人月手腕一陣酸麻，方才瞄準的分別是額頭和眼睛。如果其中一支真的命中，那就是一擊爆頭，當場去世，百里晞的手勁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聞人月面色凝重，眼中也漸漸燃起戰火，和之前那種玩笑般的手法不同，看得出，這次百里晞是真的動了殺心。

「嘁，不是想死嗎，躲什麼。卑劣的人類，你的決心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沉靜的嗓音沒有半點溫度，似是來自冰窟，冷厲的紅曈冒著奇異的邪光，用近乎鄙夷的目光冷冷注視著聞人月，暴戾的眼神像是盯著獵物的野狼，就像一隻正常且飢餓的吸血鬼面對人類那樣。

「現在，你知道生命有多麼可貴了嗎？」

「嘖，吸血鬼,你找死！」

聞人月冷然道，言語間是極致的慍怒，這些日子百里晞給他的待遇實在太好了，以至於他差點忘了百里晞身為吸血鬼的本質。聞人月雙手緊握著刀，心裡也動了殺意。

他並不擅長雙刀流，只是對付百里晞這樣強大又狡詐的對手必須慎重。比其進攻，這兩把刀的長度更適合用來防禦。

百里晞一個跨步衝到聞人月左側，聞人月以短刀格擋才躲開一次致命攻擊，須臾間，一陣刺痛襲來，反應過來不知什麼時候被一張紙片劃傷了嘴角，百里晞的動作快的幾乎看不清。

聞人月心一橫，短刀猛地向百里晞眼前刺去，兩道十字型的銀弧從猩紅的眸子前閃過，削斷一截冰冷的劉海。剎那間，在進攻的空隙，聞人月的大腿被筆芯刺穿，扎出兩個極深的血洞。

混戰中，一旁的書櫃倒在一邊，零碎物件灑了一地，辦公室在兩人的械鬥下變得一片狼藉，揚起了一片煙塵。混亂中的聞人月一腳砸空，踢碎了覆蓋在辦公桌一邊的玻璃，晶瑩的碎片折射著燈光濺了一地。相比百里晞的從容不迫，聞人月則狂亂的多，房間的雜亂大部分也是聞人月造成的。

這個房間，完全是百里晞的領域。

只要是在他手邊的東西，一本書，一支筆，甚至一片紙都能成為武器，哪怕是徒手，對付聞人月也綽綽有餘。

銀輝向眼前劈來，百里晞看準刀路，從懷裡抽出一支筆，筆尖抵住刀刃。撥開刀身，和聞人月游刃有餘地周旋了幾圈。

第二回合，聞人月佔下風

聞人月錯愕：為什麼！我無論如何都打不中他，我竟然，被一支中性筆逼到這種程度。

百里晞紅眼微眯，眸子里多了幾分冷肅：剛才的手法，冥海玄心流？聞人家族獨有的暗殺術，聞人月使出來倒是有幾分張雪輝的影子。

事實上，除去一開始那兩支筆，百里晞已經手下留情了，至少他沒有對聞人月用碎玻璃。

「這種程度，可打不贏我。」

百里晞向前，嘴角掛著鋒利的狠笑，執著筆對著聞人月的眉心，把人逼退到牆角。

「告訴你件殘酷的事實，在黑暗世界裡，我並不是最強的血族，你連我都打不倒，還好意思在這裡大言不慚。」

百里晞眼中的紅色愈加明艷，極度危險。

聞人月皺眉，筆尖周圍的景物在視線里逐漸模糊，鋥亮的尖端在他眼裡變得極其鋒利。

「區區一個吸血鬼，你又明白什麼！」

聞人月閃身避開尖端，刀路更加狂暴，毫無章法，顯然是被點燃了情緒，凌厲的劍氣揚起一陣利風，一個箭步衝上前，劈碎了百里晞手中的水筆。凌冽的劍鋒撕裂了百里晞胸前的衣料，劃出一道見血的傷口，飛濺的血漬染紅了鬢邊的白髮，沾染上眼角的十字傷痕。被銀灼燒著的嘶嘶白煙中，百里晞的傷口漸漸癒合。

百里晞的笑意更深：「這才像話，這不是厲害的很嘛。」

冷硬的手抓住刀身往後一扯，聞人月失去重心，跌跌撞撞撲進百里晞的懷裡。百里晞扶著對方溫暖的脖子，冰冷的尖牙在脆弱的喉結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咬痕。

「這種程度，還遠遠不夠。」

聞人月一陣顫慄，感受得到，刀身架上了後頸，耳畔響起吸血鬼魅人的低語，七分曖昧，一分溫柔，兩分慾望。

「在打倒我之前，我不準你輕易死去。」

深沉的嗓音滿是鄭重的意味，沒有半點玩笑的成分。聞人月脫力，半跪在地上，他真的沒有力氣再反抗了，本來就打不過百里晞，況且現在身體素質比以前更差。任憑冰涼的刀刃搭在脖子上，像是一個忠誠的騎士接受受封儀式那樣。

「呵，詭計多端的老六，這才是你的目的嗎？」

聞人月情緒翻湧，瘦削的手緊握著刀身，將劍刃在頸側貼了貼，一股熱流從指縫間湧出來，染紅了衣袖。

「這樣也好，教授啊，漫無目的的活著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明艷的紅曈暗淡了幾分：「這種事，我比你更有發言權。」

「你又不是我，你什麼都不知道，我的痛苦你是不會了解的，你又懂我的什麼！」

百里晞不由分說把人攬進懷裡，暗沉的紅眸里藏著幾分濃稠的哀傷。

「的確，我沒參與你過去幾年的人生，我不知曉你那段曾經也不了解你的痛苦。但你只需要記住，我會在這裡，我的身邊永遠有你的一席之地，我所在的地方永遠都會是你的家，我，永遠守護你。你如果不快樂，我真的會很傷心，你是獨一無二的，沒有誰能替代。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堅強，也可以不優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人不是必須完美無缺才有資格活在這世上，不論你怎麼樣，我都會站在你身邊支持你並祈禱你的福祉。你的人生也許疲累，過去也許不堪回首，但是現在的你和將來的你我會盡全力去堅守，我不會再讓你孤單，不會讓你再痛苦，即使不做血獵，你的人生也不是沒有意義的，你不會是什麼都沒有，我將捍衛你的福祉，追求你的福祉，福祉你的福祉。所以，不要再有那種悲傷的念頭了，好麼？」

我真是，夠自以為是的，我究竟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

明明那麼進的距離，那麼親密的關係，我對你那麼多的渴望，那麼深的眷戀，不論是遙遠的過去還是殘酷的今昔，你在我身邊，我卻不能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