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門沒有關，彷彿正靜待夜半來客。柒雪還是象徵性地敲了敲門，踏了進去，開門見山就問：「你知道怎麼讓他醒來？」

蘭知書剛剛洗過臉，俊俏的臉蛋紅撲撲的，他盯著柒雪白皙精緻的臉龐瞧了會，露出無害的笑容，「柒雪哥哥可真好看，待我十五娶你可好？」

「別說我是個男的，你身在皇室，可以娶個身份不明的人嗎？」柒雪不把他的話當回事，這點道理他還是懂的。

「等以後，規矩我來定，不就行了？」蘭知書咧嘴一笑，純真的樣子讓柒雪心裡特別彆扭。這個人身上的味道他不喜歡。

蘭達禮聞聲從內間走出來，他必須在場看著才行。柒雪抬眼看了他一眼，蘭知書則沒有搭理他。

「我是來問你蛋的事，你別扯遠了。」柒雪耐下性子重複一遍。

「我就是來幫你的，你也別著急啊~」

「呵，剛開始你不是還問我要蛋嗎？」柒雪不客氣地反問。內心卻在想，我大概是真的不喜歡不合時宜也笑著的人啊，眼前的人讓我想到了那個令人作嘔的女人，還真不擅長對付這一類人。

「改變主意而已，反正我只要幫你讓蛋里的鳳凰出來就行，得不得到已經無所謂了，還是你比較有趣~」

「誰派你來的？」柒雪的聲音此刻溫度驟降。

「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哦？我現在想的誰？」看來不會是天後。到底，天上有誰要給他使絆子？三年前，救五個徒弟時在清蓮道觀感受到的天界氣息，不會是偶然。

見蘭知書依舊笑而不答，柒雪開始煩躁起來。「你要是不能回答我的問題，那我就不客氣的把你趕出去了。」

「哦？你能做什麼？」

「可別小看活了一百年的狐狸。」

「可你現在只不過是只雙尾狐。」

柒雪危險地眯起眼睛，他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好像，他什麼都知道。本能讓他的耳朵就要冒出來，尖牙也要露出來恐嚇，不過，他到底壓制了本能。

「我不知道你的消息哪裡來的……」柒雪頓了頓：「但是，我的能力和我的命數，是不相關的。」

這句話確實讓蘭知書動搖了一下。

「再好心提醒你一下，雖然不知道你體內裝了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但目前的你不是我的對手。」

蘭知書的笑容隱去，蘭達禮知道，他哥哥快要被激怒了。他警惕地盯著他，手慢慢握拳。

柒雪繼續說：「你以為你的跟屁蟲為什麼沒有上來？」

蘭知書快凝聚的戾氣突然淡去，他表情難辨地說：「你故意放我進來的。」

蘭達禮也為自己的誤判大吃一驚，原來那結界並沒有那麼簡單，而是只放進了柒雪想放進來的人。

不過，他明明記得他和知書是兩個人偷跑出來的，知書什麼時候多帶了個跟屁蟲？

柒雪也一臉莫測地說：「我住在夕山不是什麼秘密，若沒有掌控自己領域的能力，我怎麼會在鎮子里混的風生水起。」

這時，蘭知書突兀地「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蘭達禮和柒雪同時愣住了，竟不自覺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看來我的旅途快結束了。」蘭知書說著伸手要摸鳳凰蛋，柒雪警惕地挪遠了些。

「怎麼？還想讓鳳凰在蛋里沉睡？」蘭知書挑眉。

「你想怎麼做？」

「我身上流著他曾經愛過的女人的血。」蘭知書說著，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容，「滴在蛋上，或許能喚醒他。」

柒雪此刻有些五味陳雜。他十三年的陪伴並不算什麼，那個心愛的人才從來都是原因和結果。

「唉~」他嘆了口氣。今天好像嘆氣的次數太多了，他原本的快樂生活是不是也要隨著嘆氣溜走了呢？「好吧，你試試。」

「我來！」一直沉默的蘭達禮發出堅定的聲音。

蘭知書沒有攔著他，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血有多毒。「我們兩個血緣一脈，用他的也一樣。」

柒雪點頭默認。這個人身上的味道氣息給他的感覺要舒服許多。

蘭達禮用隨身帶著的小刀在手心劃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鮮血慢慢滲出，他趕緊將手湊到蛋上滴了幾滴。神奇的是，那個蛋彷彿有生命似的，將鮮血慢慢吸收進去，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滴完血後，柒雪拉過蘭達禮的受傷手，將桌上的已經冷掉的茶水倒在他的手掌上，再用自己的手蓋在他的掌心上方，一團白色的柔和光將茶水慢慢聚集，滲進他的傷口，傷口竟慢慢的開始癒合。

「柒雪哥哥可真是好心~」蘭知書語氣揶揄地說。

「接下來做什麼？」柒雪看看毫無反應的鳳凰蛋問。

蘭知書聳聳肩：「先睡吧，等明天再說。」

柒雪還想說什麼，但猶豫一下還是作罷了，道了句晚安，便又抱著蛋回徒弟那去。

見柒雪已經走遠，蘭達禮盯著自己已經痊癒的手掌，慢慢將眉頭擰成一個結：「你該不會不知道讓鳳凰蘇醒的方法吧？」

「誒呀，弟弟你可真聰敏。」蘭知書伸了個懶腰，將房門關好，準備就寢。

「還有那個跟屁蟲是怎麼回事？」

「恩？弟弟怎麼還在這呢，看到他們師徒相親兄弟相愛的，也想要陪哥哥睡？」

蘭達禮頓時感覺自己頭皮發緊，不過還是走進內間拿了條被子，轉到外間的塌上。

「不看著你不行。」坐在塌上後，蘭達禮如此解釋道。

蘭知書有些失笑，走上前拉著他的手說：「看來昨晚把你一人丟在山上可嚇壞你了，今晚就陪哥哥睡吧。」

「不、真的不需要……」蘭達禮覺得頭更疼了。

柒雪回到房間後，徒弟們沒有異樣地都睡著了。個別假裝自己睡著的，在他回房躺在床上的時候，也慢慢沉入夢境。他將鳳凰蛋抱在懷裡，不知為何放不了手。

說不定明天一切就要有變化了，他獃獃地想著，眯起眼睛透過窗紗遙望窗外的明月。在天上的時日雖多，卻年復一年單調乏味，他說不清當時是快樂還是平淡，現在回首隻覺得索然無味。在凡間的日子不過數年，卻讓他感受到了許多從未感受到的新鮮事物，哪怕是悲傷，也是新奇的體驗。

他想，他現在應該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他將視線拉回到有著可愛睡顏的徒弟身上，搖搖腦袋，想那麼多做什麼，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就滿足了。黑暗中，他抱著蛋，緩緩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