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過僵在原地，對於眼前這個風輕雲淡地說著要他去殺一個小孩的師父感到無比陌生。

而沈沂塵沒管他深受打擊的徒弟，自己坐著慢慢地抿著手裡的茶，直至見底。

他回頭，就看到了自己獃滯的小徒弟。而他竟在沈過震驚不解的眼神中笑了。

「為師沒白教你。」他這麼說著，走過去摸了摸迷茫的少年的頭。

「師父...？」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他卻不明白。」沈沂塵低低地嘆息，「...可能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明白罷了。自己做的事，卻要別人來支付代價，也就只有皇上能做的到了。」

沈沂塵的話說的不明不白，沈過也難能聽懂，只覺得師父似乎並不是自己剛才所認為那樣，提著的心就稍稍放了下來。

沈沂塵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當初請邪神的時候不顧及後果，現在知道害怕了。又想殺了自己的兒子，又擔心殺了會惹怒神明。」

「所以就想出來這麼個辦法，派人日夜監視著，一旦出了什麼問題，就當斷則斷。」

沈過愈發糊塗了：「可師父，你不是說皇上害怕殺了那個小皇子的話，會惹怒神嗎，怎麼又...」

「他是害怕。但比起來可能會遭遇的報應，還是一定會來的懲罰更讓人害怕。」沈沂塵垂著眼睛，「萬一就算殺了那皇子也沒事呢？這誰也說不好。但那皇子被邪神上身了卻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沈過的思維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處：「但那小皇子也沒做錯什麼...」

「是的。不管怎麼說，那孩子確實是無辜的。」

「但若這無辜的孩子有一天會威脅到天下的安危，我們又該怎麼做呢？」沈沂塵望向遠方，淡淡地說道，「很多時候，這世上的對與錯，是與非，都不是那麼明了的。」

沈過張了張嘴，思緒一團亂麻：「...師父，皇上請的是您，您為何不去？」

畢竟聽起來如此複雜的事情，好像並不適合他一個學徒去做。

「我？」沈沂塵低低地笑了，「你師父我辨不清是非對錯，是最沒有資格擔起這個擔子的人。」

「怎麼會！師父明明...」沈過正要奮起反駁，就被沈沂塵豎在嘴邊的手指打斷了。

「沈過，你如今劍術已成，已經可以接過我的擔子了。我年輕時犯下太多錯事，早就不適合再插手人間事。」沈沂塵背對著夕陽，風吹起他的長髮和衣衫，布料在風中獵獵作響，「這次的事，不是皇上派給我的命令，而是我必須完成的任務。若大廈將於傾，我們持劍之人，必要出身以護天下太平。只是我從很早開始，就不再適合做這種事了。所以這麼多年來，我才不碰劍，不持劍。因為我不配。」

「所以我把這個事交於你，沈過。我唯一的徒弟。」沈沂塵笑了，「希望你能和我不一樣。」

「師父...」

「出了這座山，你所碰到的每一個人，都會告訴你那孩子有多危險，讓你殺了那孩子。但你要時刻記住，不要聽信任何人的。最終的決定，要由你自己來做。」

「跟著你的心，沈過。無論何時，都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