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食堂的食物品類並不豐盛，但為了學生教師們的學習工作，食堂里的咖啡廳是24小時營業的，餐台還會配上一些蛋糕點心，食客也可以拿個杯子去最邊上那個機器那裡接一杯咖啡。

聞人月瞟了一眼掛在咖啡廳的鐘表，這才剛六點多，畢竟這個時間點也不能強求什麼，有食物就很不錯了。咖啡廳里人數寥寥，只有零落的幾個人坐在筆記本電腦跟前鑽研課題，手邊的飲料已經有些發冷。

聞人月挑起一個夾子，去餐台拿了一盤子的泡芙，走到飲品機前，一臉無奈地看著指示屏，這個時候飲品機里只有咖啡，連冰水都沒有，而且這會學校的商店都沒開門，為了解渴，只能硬著頭皮接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完事後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聞人月不喜歡咖啡，在他看來那東西又苦又澀又難喝，尤其是純咖啡，喝起來難受的很，但從前他經常看見周紫苑喝，而且她從來不拿甜品。

實在不理解為什麼這種像中藥一樣的陰間飲品會如此受歡迎，但如果加上很多牛奶和糖或者蓋上冰淇淋的話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聞人月吃著泡芙，泡芙里包裹著的奶油和他鬢角白髮的顏色有些相似。戳著叉子，點開手機看了看消息。

之前醒來沒注意的，前些個日子小黃髮了近三十條信息問他在哪裡，為什麼不來上課，用不用幫忙簽到，中間還夾雜著一堆幽怨的表情包。忽略那些組織發布的無關緊要的公告，後面是周紫苑的消息，就是簡單詢問了一遍自己在哪裡，在幹什麼，完全就是例行公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最後才是哥哥的消息，只有一條，而且是自己遇害那天，就是問最近的差事完成的怎麼樣，不過這也不奇怪，本來他就不是那種善於言辭的人。

頃刻，手機一振，一條新消息進來了，是哥哥的。

聞人皓：你回來了？

聞人月一驚，回覆一條信息：對

聞人皓：周紫苑剛跟我說你在教學樓，你現在還在那附近嗎？

聞人月：我現在在教學樓食堂的咖啡廳，哥，怎麼了嗎？

對面沉默了一會，半晌，新消息進來了。

聞人皓：坐著別動，等著我。

這條信息之後，對面就沒動靜了。

不一會，食堂咖啡廳門口走進來一個身形修長氣質清冷的青年，披著一件凌厲的卡其色風衣，拎著一個幹凈的灰色電腦包，肩膀上還站著一隻深黑色的鴿子，看行裝像是即將要出遠門的樣子。疏離的眸子瞥見聞人月，兀自接了一杯咖啡坐到了聞人月對面的位置。

「難得你也有會起這麼早的時候。」

聞人皓調侃道，面無表情，隔著黑色啞光的皮手套扶著桌上那杯咖啡。

聞人月淡然，早就習慣了哥哥那副不鹹不淡的態度：「聽說前些個日子你在找我。」

聞人皓默認，回道：「周紫苑說你有事，替你請了假。」

聞人月心裡感到疑惑，她會有這麼好心？更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會給她造成麻煩。

「你就不好奇我這些天幹什麼去了嗎？」

那黑色鴿子的眼周圈著一圈金色的輪廓，視線深邃，像是一個洞穿世事的老人。聞人月對上那視線的瞬間，脊背有些發寒。

「重要嗎？」

聞人皓拿起杯子，輕抿一口咖啡。

「你去做什麼，一定有你的理由，是否告知我是你的自由。看到你還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裡，這就夠了。」

聞言，聞人月默默叉起一塊泡芙塞進嘴裡，甜膩的奶油在嘴裡爆開，靜默地咽了下去。

聞人皓接著道：「家主傳來消息，我得回一趟聞人家。走之前我不放心你，所以想特地來看看你。」

聞人皓說著，抿了一口咖啡。

「看到你狀態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什麼時候走。」聞人月說著，學著哥哥的樣子喝了一小口咖啡，濃烈的苦味折磨得口腔有些難受，微微皺眉。

聞人皓答：「十分鐘後。」

「回去多久？」

「少則一周，多則數月。」

「是繼任嗎？」

「不是。」

「那父親叫你回去是要做什麼？」

聞人皓沉默，清冷的面容神色有幾分陰沉和晦暗，眼底藏著悲戚。

半晌，聞人皓輕推一下眼鏡，沉靜道：「我不能說。」

「連我都不能告訴嗎？」

「這是家主的意思。」

聞人月有些怔額，思量片刻道：「好，我明白了。父親大人他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家主沒什麼要交代的，我倒是想交代你幾句。」

「說吧，哥哥。」

聞人皓暗自嘆了口氣，頃刻，沉聲道：「我不在這些日子裡你要小心點，出了事沒人來撈你。周紫苑是研究院最頂尖的精英，她可是有能力擔任首領副手的人，這麼優秀的人做你的搭檔，你平時要多向她學習，你的實力還差得遠呢。還有，不要輕易和她有矛盾，你不是她的對手。」

「而且家主這邊有要拉攏她進聞人家的意思，為此還不惜多次向首領請願讓她成為你的搭檔。」

聞人皓神色嚴正，沒有玩笑的成分。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聞人月自然明白家主的真意：「為什麼是我？」

「你們先前就認識，現在接觸的機會比較多，成功的可能性也大，而且我這邊任務繁重，不實際。聞人家想要坐上組織第一把交椅，需要她的能力。」

聞人月心裡嘆了口氣，真是，讓他來拉攏周紫苑，那才是真的不切實際。父親哪裡知道，他們雖然表面相處相安無事，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周紫苑厭惡他這點，他還是清楚的。而且憑周紫苑的實力，未來可走的路寬廣的多，聞人家雖然是組織最強暗殺集團，但並不一定能夠給她提供足夠的價值，反而會給她添麻煩，這件事情本身對周紫苑是很不公平的，單憑這個，他也不能對彼此做違心的事情。

就算周紫苑討厭他，他也不能因為家族利益犧牲別人的人生。他是血獵，職責是剷除潛藏在黑暗中的隱患，保衛一方平安，這個理想，不能透過犧牲無辜的人來實現。

聞人月雲淡風輕道：「我知道了哥哥，父親那邊替我問好。」

聞人皓慢慢將杯中的咖啡飲盡：「我會幫你傳話的。」

語畢，輕輕把咖啡杯放回桌上，聞人皓抬手，肩膀上的黑鴿子跳上虎口，對著鴿子耳語幾聲，不消片刻，那鴿子撲撲翅膀飛出窗戶，揚長而去。

「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聞言，聞人月神情有些落寞：「哥哥，讓我送送你好不好。」

「好。」

兩人還好餐具就徑直離開了食堂，半路上，聞人皓還替弟弟買了瓶水。

深春的清風寒意已經少了大半，巴士開到車站附近，已經可以從風中聞到淡淡的芳草香，空氣以然有了萬物生長的氣息。

進了車站，兩人過了安檢，在候車室等著列車進站。

半小時後，列車進站。

聞人月幫忙拿著一個小包，把聞人皓送到了檢票口附近。

聞人皓轉頭拿過聞人月手裡的小包：「就送到這裡吧。」

「哥哥，你要保重。」

聞人月戀戀不捨道，正要轉身離去，聞人皓率先把人叫住。

「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

聞人皓從包里掏出一個項鏈模樣的銀制鏈條，鏈條上掛著好幾個泛著寒光的小十字架，在波光粼粼的銀輝間，聞人月的本能前所未有的感受到幾分危險。

況且能從聞人皓那裡掏出來東西的只能是殺器。

「鏈條你可以纏在手上，最好藏在袖子里，上面的十字架都可以打開，打開是一柄刀片，對你執行暗殺任務也許會有幫助。」

「謝謝哥哥。」

聞人月小心翼翼接過手鏈。

「保重。」

聞人皓收手，轉身留下一個回眸，毅然登上了前往東都的列車。

東都，是血族魔黨的地盤，也是聞人家本家的所在地。

十字鏈條握在手裡有些發燙，但好在沒有肉眼可見的反應，當初介面香糖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情況，顯然，這是比流銀更恐怖的材質。鏈條上一個十字架約莫有兩個指節那麼大，這隨便一支都能給吸血鬼造成嚴重燒傷，插進皮膚里足以造成一個網球大小的窟窿。

日頭有些高，聞人月感到有些不對勁。一看手機，眼睛瞪得像銅鈴。

還有十分鐘就要上課了！！！！！

而從車站到學校至少要花二十多分鐘。

這個教授的課再缺席這學期就要拿F了，又要掛科重修。

那一瞬間，聞人月幾乎要被抽空了力氣，就差那麼一點就要跪倒在地上。

焯啊，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