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許沉同學吧，起來回答下問題」專業課老師手裡拿著班級點名冊，隨便挑了個名字，然後抬頭視線在教室里逡巡。

教室安靜半晌，沒人站起來，老師擰了擰眉，推了推鼻樑上眼鏡，又問了遍：「許沉同學，沒來嗎，我這一點就點到個曠課的啊？」

前排只好轉頭，小心喊了一聲提醒。

許沉這才從剛那一眼中緩過神來，帶著點迷茫的目光看向女生。

「老師喊你呢？」女生小聲道。

這會整個教室的人都看了過來，女孩子不習慣這麼多人注視很快轉了回去，老師看著大家反應心裡也就有數，目光落在許沉身上。

「許沉同學，走神了？」老師還是挺和藹的，問他。

許沉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說了聲「抱歉。」

老師便重新問了遍，見人答出來有些意外，很痛快的讓人坐下了，許沉對著前面的女生說了聲謝謝。

接下來的課他沒再走神，一連著上午五節課，上完大家都有種筋疲力盡終於解脫的感覺，三五成群熱熱鬧鬧往食堂去。

許沉故意走的慢了些，在教室里只剩下零散幾人時，才起身回宿舍，下午是兩節體育課，中間還有兩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他打算洗個澡再睡一覺。

這一覺睡得很沉，鬧鈴響起時他才動作緩慢的從床上坐起來，宿舍里開了暖氣並不冷，下床走進陽台時才發現外面又已經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

體育課最後是在室內上的。

大學的體育課和高中還是區別的，基本都是自選的項目，像是有高爾夫，網球，跆拳道等等，許沉選的是籃球，因為外面下雪地上濕漉原因，基本所有需要室外體育課的人都擠在體育館裡，鬧哄哄的一片。

體育老師也不廢話，幹脆利落的讓他們自行練習期末考的內容，男女生不同，男生會要求要複雜一些。

許沉籃球並不好，或者說，他所有有關運動方面的，都不是很突出，他手上抱著個籃球，選了個人少的籃筐，想多練習練習，體育課一周就兩節，他沒更多的時間去練習，而如果掛科，到時候補考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只是他是這樣想的，真動起來沒兩下就有點吃不消了，本來身上就有傷，一動就有些疼，哪怕他動作盡量溫和了，在扯到腰腹間時，疼的他臉色都白了些。

他把球放回一邊籃筐中，決定還是找個地方休息，體育館正中央是整片的籃球場，旁邊是一些專供休息坐的長椅，許沉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眼神在整片籃球場上轉了一圈，才拿出手機開始看。

寧淮衍是在體育課進行到一半，才拖著步子進來的，他肩頭還有沾上的雪籽，臉上好幾道壓著的紅痕，明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淮衍，這。」

校籃球隊的幾人喊了一聲，寧淮衍才慢悠悠的邁著步子過去，他目光掃過幾人，走近了些落在身後不遠處長椅上斜倚著睡著的人身上，臉上露出點意外地神情。

「你怎麼才來啊，睡過頭了？」汪浩的的話拉回了寧淮衍視線，他隨意點了點頭：「點名了嗎？」

「沒，不過老徐肯定知道你沒來，剛一個勁瞅呢。」

老徐是他們校籃球隊的教練，也是負責籃球課的老師。

寧淮衍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倒是沖著許沉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對著幾個哥們問：「他也是選修籃球的？」

汪浩看過去，莫名道：「是啊，好像還是你們班的，你不會才知道吧，都大半個學期了。」

寧淮衍有些訝異，他還真是不知道，但他也隨口一問，沒放心上，對著汪浩開口：「打一場？」

「行啊，必須的。」

「我放個衣服。」寧淮衍說道，往許沉椅著的長椅方向去，籃球架子上掛滿了汪浩幾人脫下的衣服。

椅子挺長的，許沉只佔了點旁邊的位置，寧淮衍脫下身上的大衣和圍巾，彎腰隨手放在長椅上，起身時餘光不經意瞥過睡著的人。

體育館裡沒開暖氣，活動起來倒是還好，但這麼睡著就有些冷了，只見面前的人蜷著身體靠坐著，雙臂抱緊了身上衣服，睫毛很是纖細濃密，時不時的因為呼吸輕顫著，臉上有些傷口，塗著淡黃色的碘酒。

寧淮衍眼神頓了頓，正要收回的手重新拿起衣服，隨意展開蓋在睡著的人身上，這才打算轉身，就見著面前人眼睫抖動幾下，漆黑的濕漉漉眼睛緩緩睜開。

許沉實在太困了，他靠著椅子，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睡夢中依稀覺得冷，直到突然什麼沉沉的東西暖烘烘壓住了他，才驚醒過來，

視線里出現了張人臉，他愣了愣，眼神從茫然到清醒，然後才在瞳孔猛地放大後意識到什麼，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身上蓋著的大衣因為他突然地動作滑下至膝蓋上。

許沉像只兔子撞上木頭樹一樣的驚慌，取悅了本來只是一時興起「日行一善」的寧淮衍，他嘴角勾起，狹長的眼睛微眯，碎光落入其中，綴了點笑意。

心跳剎那間亂了節奏，許沉躲閃著低頭。

「看你冷，借你披著的。」寧淮衍簡單解釋了句。就看見面前低著的黑色腦袋動了動，隨後傳來一聲細弱的聲音：「謝謝。」

寧淮衍不置可否，轉身往籃球框底下去。

汪浩等一群吃瓜群眾有些詫異的挑著眉，難得稀奇的調侃，寧淮衍涼涼的眼神飄過去，都自覺閉了嘴。

許沉抱著寧淮衍的衣服，聞到上面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仍舊是有些不真實的虛妄感覺，他獃獃的坐著一動沒動，直到好幾分鐘後才緩緩平復了心情，把身上蓋著的衣服拿開，寒冷瞬間侵襲而至，帶著幾分不舍和留戀，還是整整齊齊的疊好大衣放置在旁邊。

他沒忍住看了眼此刻正運著球的寧淮衍，眉眼張揚，神情專註。

許沉收回了視線，獨自起身換了個偏僻的角落，卻沒了睡意。

衣服的溫暖似乎還殘留在身上，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也在腦海中不停閃現，他從上衣口袋裡緩慢掏出顆糖來，那是有著五彩糖衣的水果糖，糖果在口腔化開，連帶著心裡都染上絲絲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