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淮衍生平頭一次給別人端茶倒水，在看著許沉喝下後，那凍得慘白的臉上總算是有了血色，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他。

「謝謝。」許沉說。

寧淮衍坦然接受了他的道謝：「不客氣。」又問：「吃早飯了嗎？」

這會都快十一點，許沉自然是吃了的，便點了點頭，但寧淮衍沒吃。

一般周末不到十二點他是醒不來的，除非特殊情況，比如今天就是活生生餓醒的，他剛出門就是打算去買點東西墊巴一下，就撿到許沉了。

到現在他就不大想出去了，於是問：「會做飯嗎？」

許沉愣了愣，點頭：「會的。」

寧淮衍滿意了，他很不客氣沖著人說：「去給我做個飯，雪櫃里有食材，你自己拿。」

許沉似乎是沒想到寧淮衍現在讓他去做飯，眼睛眨巴了兩下才反應過來，連忙站起身：「好。」便往廚房裡去。

很快裡面傳來水流的聲音，許沉在洗鍋。

寧淮衍坐在沙發上，隔著透明的玻璃看許沉捲起了袖子，洗滌劑在水中化開了綿密的泡沫，又被水流衝散開來。

「許沉。」他開口喊了句，就見著那道清瘦的背影頓了頓，關上了水，走出了廚房，又是那副懵懂茫然的表情看他。

寧淮衍沒說話，眯了眯眼。

「...怎麼了嗎？」細弱的聲音響了起來，許沉只好開口問。

寧淮衍聳了聳肩，沖著人笑了笑：「我餓了。」

許沉恍然，他想起什麼，小聲徵求意見：「雪櫃里有水果，要給你洗一點先吃嗎？」

寧淮衍點了點頭。

許沉不易察覺的鬆了口氣：「那你等一會。」便轉身重新進了廚房給寧淮衍洗水果去了。

還是昨天的櫻桃和草莓，剩下的很多，沒吃完，許沉拿了個小碗裝著給寧淮衍送過去，卻發現寧淮衍仍舊是剛才那副樣子盯著他瞧，一時緊張下腳步不穩的晃了下，寧淮衍才收回了視線。

「謝謝。」寧淮衍拿起顆草莓丟嘴裡，對著許沉說。

許沉搖了搖頭：「沒關係，那我...」

他想說那他接著去做飯了，就看寧淮衍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指捏起顆草莓遞到他嘴邊，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啊..」

寧淮衍逗小朋友一樣讓他張嘴。

許沉大腦空白，沒了反應。

寧淮衍其實就是一時興起想逗逗人而已，結果看許沉這幅當機的樣子，覺得十分有趣，他故意挑了挑眉，把手湊近了些，草莓直接挨著許沉的嘴。

「張嘴。」寧淮衍說。

許沉慌亂間本能的按照寧淮衍的話張嘴，嘗到了滿口果汁的甜香。

寧淮衍滿意的讓人接著去做飯，看著許沉轉身後幾乎同手同腳的動作，笑的更開心了，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小木頭這麼好玩？

許沉接下來整個做飯的過程都是處於靈魂不在線的狀態，他煎了兩個蛋，熱了杯牛奶，又從冷凍層拿了些餛飩煮好，給寧淮衍端去。

寧淮衍咬了口煎蛋，還是流心的，隨口問：「你上午這課還補嗎，還是直接移到下午？」

現在都快十一點了，紀虔程還在睡，寧淮衍也懶得去喊他。

許沉沉默了片刻，才猶豫著說：「可以下次補回來嗎，或者上午的補課費用就不算了。」

寧淮衍勺餛飩的動作頓了頓，再次對許沉的話感到有些好笑：「為什麼要問我，這不是看你的時間安排嗎？」

許沉抿了抿唇：「那下次吧。」

寧淮衍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沒人再開口說話，寧淮衍吃著飯，許沉則是在他對面坐著，看著桌子發獃。

「你，還有事？」好一會，寧淮衍看他沒打算走，才奇怪問了句。

許沉回過神，搖了搖頭，支支吾吾解釋道：「我等你吃完。」

寧淮衍不解。

「洗碗。」許沉說。

「.....」

寧淮衍嘴裡的餛飩差點沒能心安理得咽下去。

「不是，你一大早過來，門口凍了兩個小時，又平白無故的被我逼著做了頓飯，現在還主動要幫我洗碗，你..」

寧淮衍其實是想說「你腦子沒問題吧？」，但對上那雙透著認真的眼睛時，卡了下殼，住了嘴。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洗吧。」寧淮衍最後只能這麼說。

許沉便也點了點頭，小聲應了句「好」，從帶著的包里拿出昨晚寫的試題卷子，遞給寧淮衍：「這是紀同學本周的課外作業。」

寧淮衍接過卷子，掃了一眼，有些意外於他的用心：「嗯，他醒了我給他。」

許沉這才站起身道別：「那，我就先走了。」

寧淮衍舉著卷子揮了兩下。

直到玄關的門被合上，寧淮衍才重新抬起頭，視線看向許沉消失的地方。

他略微蹙了蹙眉，神情有些許複雜，直到玻璃杯中牛奶的溫熱一點點冷卻，才嘆了口氣。

....

許沉沒回宿舍，這一路直接去了醫院。

許姥姥正用著醫院的便當，許沉還沒吃也就買了一份，兩人吃完飯，許沉去辦了出院手續，一道回了家。

在醫院住了兩周，老人家渾身不得勁，總算是到家門口，一個勁的樂呵著。

「還是自己家舒坦呢。」許姥姥拍了拍自家的小沙發，眉眼間都是喜色。

許沉把藥從包里翻了出來，也在許姥姥旁邊坐下：「姥姥，這個藥怎麼吃我先跟您說一遍，你記著些，如果之後忘記了的話，再打電話問我。」

許姥姥點了點頭，認認真真的聽許沉講。

「還有以後，您得少吃甜食了，如果哪不舒服了，胸悶啊什麼的，就馬上給我打電話，或者和隔壁鄰居說一聲，然後告訴我。」

許沉對著許奶奶囑咐了很久，老人家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一臉苦悶的像個孩子似的，把許沉弄得哭笑不得。

「放心吧，乖孫，姥姥會照顧好自己的。」

許姥姥實在受不了，再三保證才被放過，老人家眼睛雪亮，得空下來帶著笑意問：「乖孫啊，昨天電話裡頭都沒和姥姥講清楚，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啊？」

許姥姥今天見到許沉第一面，就發現自家小孫子心情好的不得了，雖然臉上看不明顯，但她把許沉從小拉扯到大，自然不可能發現不了。而她問這話的時候，小孫子又有些緊張。

「我找了個新家教的兼職，就人挺好的，我挺開心的。」許沉昨天是真的太開心了，但許姥姥這麼問起來，他沒辦法說清楚，便只能找借口。

許姥姥當然不信，拍了拍許沉手，說話直接：「談戀愛了？」

許沉有些窘迫的否認：「不是的，姥姥。」

「真的不是？」許姥姥懷疑的又問了句，許沉果斷的搖了搖頭。

許姥姥有些遺憾了，嘆口氣說：「姥姥年紀也大了，要說還有什麼願望，就是希望你能找到個喜歡的人，看你有個伴，也就放心了。」

許沉很能明白許姥姥的心思，心裡難免有些苦澀起來，他整顆心全在那人身上了，卻也是註定得不到回應沒有結果。

他是甘之如飴，只是要老人家一把年紀還得為他操心著，就覺得心裡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