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補完課的時候，紀虔程是一點精神沒了，活像個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拖著疲憊的身軀，重重栽倒在沙發上。

「哥，我是真的要瘋了，一點不想學習啊。」紀虔程哭喪著臉，抓起個抱枕錘了兩下。

寧淮衍瞥都懶得瞥他一眼，隨口道：「那就不學。」

「可不學習，我哪來機會接近許老師啊。」紀虔程心塞。

「那就學。」寧淮衍道。

紀虔程無語了。

許沉給紀虔程批改完下午最後張卷子，又收拾完東西，才從房間到客廳和兩人告別。

紀虔程飛速從沙發上蹦起來，笑容滿面：「許老師，我送你回去啊。」

許沉愣了愣，看眼窗外又飄起的小雪，搖頭拒絕：「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一天內幾乎是連半點交流感情機會都沒有的紀虔程遭受重大打擊，又蔫巴巴栽回了沙發，寧淮衍看著自家弟弟，也覺得無比的同情。

許沉把包往肩頭又提了提，看了眼紀虔程後，又轉向寧淮衍，聲音放低了些：「那我先回去了。」

寧淮衍點了點頭。

紀虔程則是拖長了聲音：「許老師，再見。」

許沉答應了一聲，往玄關去，他彎腰換好鞋正要離開，身後寧淮衍突然喊他一聲，許沉轉過頭。

「把傘帶著吧，下雪了。」寧淮衍示意許沉左玄關置物櫃上。

許沉握過黑傘：「謝謝。」

「嗯，好，沒事。」寧淮衍早就低頭玩手機了，聽見許沉的話漫不經心應了句，順帶頭也沒抬的揮了揮手。

許沉離開小區的時候，雪下的稍許大了些。

江市冬季幾乎是綿綿的雪，足足下到兩三個月才會停，學校為了不讓氛圍顯得那麼冷清蕭條，因此周邊栽種的基本都是長青的樹木，松茸茸的新雪混著翠綠的葉子，一派盎然生機。

許沉手裡握著寧淮衍的傘，眼裡是亮閃閃的笑意。

他緩慢的在雪中行走，撐傘的手和露出的臉頰因為寒風凍的通紅，心裡卻是暖暖的，上衣口袋裡突然傳來一陣震動的聲音，他才從這不真實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接起電話，許沉喊了聲「姥姥」，聲音都有些笑意。

「乖孫啊。」許姥姥慈祥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很快傳來，老人家笑著問：「怎麼這麼開心啊？」

「嗯，我今天特別特別的開心，」許沉幾乎很少有這麼直接的情緒起伏，也從不會這麼明顯的表達出來，但他一句話說完還像是不夠似的，對著親密的老人，他小聲又說了句：「姥姥，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您能明白嗎？」

許姥姥自然不是很能明白，但還是哄著高興的小孫子，陪許沉開心了很久。

「姥姥，明天早上我需要給一個學生補課，下午的時候我去醫院接您回家。」好一會許沉平靜下來，才想起正事，許姥姥在醫院觀察了兩周，明天就能出院了。

許姥姥打電話來正是為了這事，她不想讓許沉太辛苦，便說：「姥姥自己回去就好，就幾件衣服，你也省的跑一趟了。」

「沒事，姥姥，反正我呆在學校也沒事，而且送您回去告訴您藥怎麼吃，我放心一點。」

許沉這麼說著，但許姥姥還是很堅持，說要自己回去，他只好又勸了老人家很久，一路到了宿舍許姥姥才鬆口答應。

周末的食堂本來就沒什麼菜，更何況這會過了晚飯的時間點，許沉在洗完澡肚子叫喚的時候，有點後悔剛才在校門口的街邊沒有買個煎餅果子什麼的，便只好手機上點了個外賣。

等吃完飯收拾完，他才從包里掏出今天補課時紀虔程的卷子，打算趁著晚上出個錯題集明天帶過去給紀虔程，從桌上掏出筆的時候餘光正好掃到寧淮衍空空蕩盪的桌面。

許沉面色有些猶豫，好一會又看向空空蕩盪的宿舍，就這麼磨蹭著緩慢挪到了寧淮衍的桌子前，才在屬於寧淮衍的位置上，動起筆來。

.....

第二天上午九點，許沉按響了門鈴。

今早他進小區的時候，保安並沒有來攔，應該是寧淮衍昨天打過招呼了，於是他在進來後提前給紀虔程了微信，但到現在依舊是沒人回覆。

許沉耐心的在門外等了好幾分鐘，時間劃過了九點五分，門內依舊是沒半點動靜。

於是他低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了個視頻通話過去，長時間的無人接聽後也自動掛斷，許沉看著緊閉的門，表情有些為難，他想著要不再按次門鈴，但又怕把寧淮衍也吵醒，只能放棄。

於是許沉這一等直接等到了十點半。

沒有暖氣的門外有些冷，他站的累了便抱腿靠坐在門邊，暗自後悔今天應該多穿件衣服的，在他又一次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後，門在身後被毫無預兆的突然打開。

寧淮衍睡眼惺忪對上抬眼的許沉時，怔了怔。

「你在這幹嘛？」

寧淮衍皺眉，掏出手機看了眼，十點三十八，這時候不是應該在給紀虔程那個兔崽子補課嗎？

許沉反應過來，立馬抱著書包從地上起來，寧淮衍因為這會沒睡醒，心情惡劣的不行，因此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就這麼滿臉不爽的看著人。

許沉以為自己惹到他了，指尖捏著衣服下擺有些緊張地解釋了一句：「我進不去。」

寧淮衍頓時就明白了，感情是紀虔程睡到現在還沒起，他簡直想把這個沒腦子的弟弟拖出來揍一頓，這會又注意到面前的人嘴唇似乎泛著點紫，人還在發著抖。

他探出手感覺了下門外的空氣，冰冷冰冷的，難怪剛縮著身體，這一大早可不是要凍壞了，他有些煩躁的看著許沉小心翼翼瞅過來的眼神，把人一把拽了進來。

「你是不是傻啊，門鈴不會按，嘴巴不會喊？」寧淮衍沒好氣道，覺得怎麼能有人這麼笨，實在不行回去也行啊，就蹲在門口挨凍，有沒有腦子。

許沉被扯進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有點手足無措起來，直到寧淮衍把拖鞋丟在他面前，他才小聲抽空插了句：「對不起。」

「.....」

寧淮衍徹底無奈了，他就沒見過這種人，比軟柿子還要軟，讓他連接著罵的慾望都提不起來了，他心累的趕緊讓許沉沙發上坐，轉身往廚房去倒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