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

寧淮衍突然的出聲把許沉困意攪亂了幹凈，他瞬間就清醒了過來，剛想開口說不困，就想起寧淮衍先前說的話，於是在短暫停頓後，微微側過頭抬眼，看著寧淮衍眼睛小聲說了句：「還好，不是很困。」

寧淮衍都懶得拆穿他，只是伸手對著人招了招，就看見面前坐著的人抿了抿唇，隨後緩慢站了起來向他走來。

許沉在寧淮衍面前站著，臉上有些疑惑。

寧淮衍看著他這副模樣，覺得獃獃的木木的，但好像還挺聽話的樣子，也不拒絕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跟我來。」寧淮衍丟下一句話，往客廳裡面去，許沉在原地頓了幾秒，也乖乖跟過去了。

許沉站在寧淮衍帶他來的房間門口，有些遲疑。

「床單被套都是幹凈的，有清潔工每周來收拾，困了就去睡，別搞得好像我虐待你一樣。」

許沉低聲說了句：「謝謝。」

等寧淮衍關上門出去後，他才像是終於有了自己獨處的空間，鬆懈下全部的神經，在床邊坐下，有些出神的看著純白色被單。

這是在普普通通的一天，像往常一樣接了個新的兼職，去學生家裡輔導作業，可是他從沒想過這個學生會是寧淮衍的弟弟，他能來到寧淮衍家裡。

指尖觸上臉頰，溫溫熱熱，他想起寧淮衍捏他臉時眼睛裡的笑意，他們有了第一次的碰觸，他們說了很多句話，他有好好地看著寧淮衍的眼睛，有用過寧淮衍的水杯。

這是他三年來從沒敢肖想過的，許沉想，寧淮衍其實並不是討厭他的，或許真的像紀虔程說的，早上只是太生氣了，才會說那些話，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生氣，但還是同意讓他做紀虔程的家教老師，還願意帶他吃飯，讓他睡家裡的床，那就表明，確實是他多想了。

床很軟，像是雲朵一樣裹著他，沒一會，他就陷入了夢鄉。

鬧鈴是在兩點十五的時候響的，許沉沒有賴床的習慣，幾乎是鈴聲一響，他就爬了起來，到客廳的時候，燈還暗著，沒有人在，他便在沙發上等著，等到了快上課的時間，紀虔程依舊是沒動靜。

他猶豫了會，想著可能是睡過頭了，為了不耽誤下午的課，還是決定去喊人。

又一次路過主卧時，和推門出來的寧淮衍撞上，兩人都有些怔愣。

「睡醒了？」寧淮衍先開的口。

許沉看著人點了點頭，寧淮衍這會換了一身衣服，和早上隨意的家居穿著不同，規規整整的，手裡握著手機和車鑰匙。

「你，要出去嗎？」許沉話剛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他好像不應該這麼熟稔的去問寧淮衍的行程，他們連朋友都不是。

寧淮衍倒是沒覺得什麼，順嘴就說：「嗯，郁霖喊我去瀾庭。」

瀾庭是那家私人會所的名字，許沉臉色瞬間就蒼白了些下來。

寧淮衍說出口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那裡，那一晚對許沉來說可能是噩夢一般的回憶，果然就看見面前失了血色的唇，他略微蹙眉。

許沉垂下眼睛點了點頭，繞過寧淮衍往紀虔程房間去，他差一點好像又忘了，兩人之間雲泥般的距離。

寧淮衍到的時候，郁霖已經在喝著悶酒了，這會包間里只有他一個人。

「陪我喝點。」郁霖給他倒酒。

「因為夏因？」寧淮衍開門見山，他難得在郁霖臉上看到這麼一副沮喪的樣子。

郁霖頓了頓，沒回答。

「所以你們是怎麼了，我看他這兩天也像是沒精打採的。」寧淮衍慵懶靠在沙發上，抿了口酒問。

「前天他來我這，撞見小葉了」郁霖神色有些複雜，開口：「有點不開心吧。」

寧淮衍疑惑：「小葉是誰？」

郁霖與他對視，沉默。

寧淮衍反應過來，嗤笑一聲：「你行啊，外面玩還不夠，都帶人回家了？」

郁霖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前一天晚上喝多了，我那天早上看見他我自己都懵了。」

他其實自從生日過後，很少再出去玩了，因為夏因三天兩頭往他這跑，倒也不是說不開心，兩人之間相處的挺愉快。

夏因挺乖的，是呆在一塊除了寧淮衍外，難得讓他覺得舒服自在的人。

只是，閑的久了，就總想出去玩一玩，他本來單純只是去喝酒的，正好遇上了幾個生意場上的人，便就一塊玩了，說到底混在一塊都那德行，也就習慣性找了幾個陪酒的過來，只是帶回家他倒是真不想的。

結果還偏就喝酒誤事，不僅帶回家了，還在家裡做了，正好被一大早過來的夏因撞見滿屋子的狼藉。

郁霖鬱悶的灌了杯酒下肚，滿腦子清清楚楚那天早上紅成兔子似的眼睛，就覺得心裡不痛快極了。

「你對夏因到底什麼感覺，他喜歡你，夠明白了吧？」寧淮衍不喜歡當人情感的導師，但看郁霖這麼頭疼的樣子，也是有點為兄弟心塞。

「我倒寧可他別喜歡我。」郁霖煩躁的踹了腳茶幾，和寧淮衍一塊往後仰著靠在沙發上，看著頭頂昏黃的燈，心裡一陣的迷茫。

「不是，所以你在怕什麼，你是沒玩夠，不想定下來？」寧淮衍道。

郁霖很無語看他：「定下來，怎麼定？」

「你別出去亂搞，就他一個不行？」

郁霖眸光複雜：「阿衍，我跟你不一樣，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做不到你那麼專一，我也沒什麼愛情觀這玩意，我就是愛玩，玩成習慣了， 我要真有什麼觀點，那就是玩到我玩不動那天。」

寧淮衍輕嗤：「頭回見人把渣說的那麼清新脫俗的。」

郁霖一拳錘他胸口，怒笑道：「你兄弟我就這樣了，我這人就喜新厭舊，也沒長性不瞞你，我挺喜歡夏因的，但我估計這喜歡也長不了，他又是你朋友，小朋友似的單純的不行，我不想折騰他。」

「那你就和他直說。」寧淮衍也不廢話：「如果我說能管用，我也想替你代勞了，但他就是死腦筋，你最好是狠一點斷個幹凈得了。」

郁霖沒回話，寧淮衍也不催他，陪著人默默地喝了好幾杯，才聽人嘆了口氣。

「改天吧。」郁霖道：「是該說清楚了。」

口中酒液苦澀難以入喉，郁霖突然間沒了興緻，站起身：「回去了。」

寧淮衍：「......」

得，他這來十分鐘都沒到，屁股都還沒坐熱乎呢？

出於郁霖的奇葩行為，寧淮衍回去的時候，許沉和紀虔程課都還沒補完，他閑著無聊，找了部影片客廳放著，去廚房洗了點水果，打算儘儘哥哥的職責，給紀虔程送去。

他敲了敲門，給兩人反應的時間，等了幾秒後才進去。

紀虔程一臉吃驚：「哥，真是你啊？」

許沉臉上也是有一絲意外，寧淮衍並沒錯過，他看兩人面前鋪著好幾張卷子，走近了些看見一片的紅色。

「不是我是誰，這是我家，弟弟。」寧淮衍對這蠢問題很無奈，隨手拿起一張卷子，嫌棄的放下：「教你真是受罪，這智商估計也沒得救。」

紀虔程一向是被損習慣了，但這會當著著許沉的面，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反駁道：「我國小的時候考過一百分的，這是因為我沒有好好學習，不是因為我笨。」

他說完看向許沉，委委屈屈：「許老師，我不笨吧，你剛出的那些題我都會做的。」

許沉對上紀虔程狗狗眼，又頂著寧淮衍戲謔的眼神，小聲：「但是你錯了挺多道的。」

紀虔程：「.....」

寧淮衍笑出聲，拍了拍紀虔程的頭：「死心吧，你們許老師不會幫你的。」

紀虔程目光幽怨，但決定自我消化：「對了，哥，你怎麼回來這麼早啊？」

許沉其實也是有點好奇的，寧淮衍剛和他說的去瀾庭，到這會也不過兩個小時不到，便也豎起了耳朵，偷偷聽著。

寧淮衍餘光看了眼許沉，想到兩個小時前人臉上的落寞，出口的話莫名就拐了個彎：「沒什麼好玩的，不如回來看著你，看你許老師有沒有被你氣死，順便給你許老師洗點水果。」

他說完便把洗好的櫻桃草莓遞到許沉面前。

許沉看著面前碗里的水果，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愣愣的伸手拿了兩顆，看著手心的紅色果肉發獃。

「吃啊，不是給你看的。」寧淮衍有點好笑，脫口而出：「你怎麼傻傻的啊?」

寧淮衍這話隨性至極，聽著卻有點親密的意味在，許沉窘迫的被他調侃著，胡亂把草莓塞嘴裡，不自然開口：「很甜。」

又補了一句：「謝謝。」

紀虔程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看他的小老師耳朵尖紅紅的，納悶：「許老師，是草莓甜到你的心裡了，還是暖氣開太足了，你臉好紅啊。」

許沉又劇烈的咳嗽起來，這回是被汁水充足的水果。

紀虔程受到驚嚇，果然許老師吃東西他還是閉嘴比較好嗎，這說一句嗆一次是什麼情況？

但他這回反應快了，在寧淮衍準備去拿紙巾的時候，一把抱過整包紙巾在懷裡，殷勤的抽出幾張遞給許沉。

「許老師，快擦擦，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慢慢吃呀、」

紀虔程很窩心，也很可靠。

寧淮衍給他弟弟成功無語到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把整碗水果放在兩人面前桌上。

紀虔程謹慎的看著他哥，看他要往門口走，正要鬆口氣，就看他親愛的哥哥順手把暖氣調低了些。

紀虔程：「.....」

「行了，那你們接著補，不打擾你們了」寧大家長露出個燦爛的笑，揮了揮手瀟灑離去。

許沉目光一直看著寧淮衍，等人走後關上門還遲遲回不過神來，紀虔程心裡咯噔一聲，有種怎麼風頭全被他哥搶走的感覺。

「許老師。」紀虔程有氣無力喊了許沉一句。

許沉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慌亂間「啊」了一聲。

「你是不是覺得我哥很帥？」紀虔程問，他這回不等許沉回答，振作些起來神秘兮兮道：「我告訴你一個我哥的秘密。」

許沉本來是沒想聽的，但還是受不住誘惑，打開了耳朵，就聽見紀虔程義正言辭告訴他：「其實我哥整過。」

許沉

「他以前不好看的，就那種眼睛一隻大一隻小那種。」紀虔程就差對天發誓污衊他哥了，又小心翼翼問：「許老師，就整過的基因下一代基因都不好的，你不會喜歡整過的吧？」

許沉臉色木了又木，變了又變，最後把卷子拍在紀虔程前面，面無表情：「休息時間過了，紀虔程同學，這道題重新做一遍吧。」

「許老師，我哥....」紀虔程還想努力一下。

許沉立馬打斷他：「還有，紀虔程同學，你這是屬於侵犯他人名譽權，是很不好的一種行為，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紀虔程：「.......」

有必要這麼護著嗎，不就開個玩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