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川剛緩解一些，他承認自己是有點情動，江沉這張臉，不仔細看就很難發現，他連鼻翼的線條都是柔和至極的，剛剛那個距離，對於周一川這種食肉族，的確很難抑制。

他咬了咬嘴，沒好氣的說，「再去拿一支。」

「哦，」

江沉艱難的從狹窄的床上爬了起來，兩隻腳挨到地面他才稍微有些真實感，快步走出去帶上了門，外面沒人，他靠在門上微微喘著氣，畢竟不是個木頭，周一川的一舉一動，江沉也是有感覺的，他感覺的到自己像一隻羔羊，前方站著一隻飢腸轆轆的狼，他的腳步卻不由自主的向那隻狼走去，越走近，越恐懼，越恐懼，越能產生致命的吸引力。

醫生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江沉低著頭站在門前，臉頰上紅紅的，像是在害羞。

她走進看診桌後面，似笑非笑的說，「擦完了？」

「嗯，」江沉這才走了過去，站在她面前，「還要一支。」

醫生挑了挑她那紋過的眉毛，轉身拿了一支遞給他，「撲爾敏吃兩天就行了，這藥可以多擦擦，我說的都還記得？」

江沉點頭，這時周一川走了出來，一手拉過江沉，調侃道，「走吧，都下課了，好學生。」

江沉被他拽著還不忘朝醫生彎了彎腰致謝，周一川最煩這套無名無端的禮數，僱傭關係，人家拿薪水，有什麼好感恩戴德的？可鑽進另一個角度想想，活這麼些年，似乎就這一個人為了他給別人躬了身子...

回到教室，班上的人突然都在議論紛紛，明目張膽的對兩人指指點點，戳的江沉倍感不適，下意識往周一川身後縮了縮，這一縮，周一川火就來了，就近伸出一腳，踹翻了一個男生的課桌，接著挑了挑手指，那男生立馬站了起來。

周一川在一片寂靜中輕聲道，「有什麼問題嗎？」

那男生低著頭瞟了他一眼，「她，她們，都說，江沉給你下毒了...」

「我怎麼不知道他給我下毒了！」周一川聲音早發育好了，這一嗓子下去，人家桌上水杯里的水都晃了晃。

「她，她們，說的嘛...」

「我說你們這幫小屁孩兒，上了學有個雞巴用啊，智商都被狗吃了？」說完一轉身拉著江沉往外走，他也不是氣，就是覺得自己幹嘛要跟這幫既八卦又愚蠢的小孩子在一起混啊？

江沉更是莫名其妙，首先，他怎麼就下毒了，在同學的眼裡他就這麼狠毒？其次，周一川在氣什麼，又沒說他半點不是...

兩人這樣各自抱著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操場，江沉的手腕在他手裡像擰鑰匙一樣左右轉了轉，沒抽出來，前面的人停了腳步，也不回身，只說，「回你家吧，我們聊聊。」

這話江沉沒聽懂，一是為什麼要回他家？二是他們之間有什麼好聊的？

「走吧，一會兒放學，人就多了。」

「人多...」

「嗯，人多。」

周一川耐心的重複了一句，手上又拽緊了些。

劉姨見到周一川的時候臉上真的是上演了一部大戲，最終還是攔住了兩人要上樓的路。

「晨晨，這是？」

「是我，同學。」江沉小心的說，「他過敏了。」

劉姨到底是當媽的，一看孩子扭扭捏捏難受的樣子，也不多想了，「過敏了？買藥沒有？我去燉點湯，你們倆晚上喝一點。」

「嗯，」江沉乖乖點了點頭，「買藥了，回去喝，我們先上去了。」

「去吧，小夥子，留下吃完飯再走啊，阿姨去給你燉湯。」

周一川突然被這麼個中年女人關心，一點也不習慣，僵硬的點了點頭，伸手推了江沉一把，跟著他踉蹌的步伐往上走去。

第二次來江沉家，周一川已經跟個老熟人似的了，一進去就躺進那個十分老氣的沙發里，雙手交叉枕在腦後，背上還在沙發上拱了拱，看著面前局促不安站著的人道，「不是要給我喝藥嗎？」

經他這麼一提醒，江沉才反應過來，掏出校服兜里的藥，轉身去了廚房。

沒過一會兒人就端著一杯水出來了，他把杯子遞給周一川，人順勢在他身邊蹲了下去，周一川用手肘撐起身子，張開嘴，

「藥。」

江沉抿了抿嘴，萬分無奈的倒出一片藥，還是要猶豫一下，才能慢慢把藥喂進他嘴裡，在他接住藥之後，又把杯子抵到他嘴邊，「喝水......」

周一川聽話的就著他喂水的姿勢喝了幾大口，藥是順利下去了，那苦味兒還在，他擰著眉，

「你過來。」

江沉愣了愣，沒動。

周一川氣了，伸手把人撈了過來，「你嘗嘗！」

「不！」

江沉頭一回回答的這麼迅速，拒絕的這麼幹脆，他的確是下意識的反應，剛剛在醫務室就差點親上了，他再混亂，也不至於分不清對錯，何況有些人的齷齪帶給他的陰影還一直沒散去。

周一川眨了下眼，看著他，慢動作似的把手從他後脖子上滑了下去。

空氣險些凝固了，江沉動了動，問道，「你，要跟我聊什麼？」

又是一陣沉默，周一川已經重新躺了回去，「你刺青那塊兒，還疼嗎？」

江沉這才想起身上還有塊刺青，早就不疼了，他低下頭，隔著衣服看了眼文身的位置，搖了搖頭。

「結痂了？」

「嗯。」

「其他的地方呢？」

「......沒事了。」

江沉說完話就聽見了周一川的吸氣聲，似乎又長長的鬆了口氣，他說，「狠不下心……」

又隔了一會兒，在江沉還是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周一川扭頭看著他低垂的眉眼，問他，

「怎麼辦？」

他狠不下心，因為好奇而想要接近，他想知道這個人崩潰後是什麼樣子，可接近後，卻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綿延無盡的心疼和焦急撲來，以至於他都忘了最初想要看的景象是什麼了。

這是周一川。

喜怒無常，亦正亦邪，也是周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