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不參加比賽了。」

周一川在江沉持久的低著頭並默不作聲的時候補了這一句。

江沉重新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太遠了的原因，他竟在他的語氣里聽出了些微的失落，江沉往前挪了兩步，「周，」

「把飯吃了，下午我帶你去洗掉。」他說完這話便跑了。

不知道為什麼，周一川瘦高的個子和轉身離開的時候微微躬起的背影，會在江沉心上產生那麼巨大的反響，大到他坐立難安，大到他跑去了譚華的辦公室。

譚華就坐在椅子里望著氣喘吁吁的他，好半天才問，「江沉，你有事嗎？」

江沉咳嗽了幾下，他鮮少跟老師之間產生這種單方面請求的事情，要開口，還是不習慣，「老師...」

「嗯？」譚華喝了口茶，「你說。」

江沉認命的吐了口氣，「請，請問，周一川還能繼續訓練嗎？」

譚華往後抻了下腦袋，「你這是來替他求情的？」

江沉不知怎麼作答，只好搖了下頭，「是我氣了他的...」

譚華笑了一聲，說，「你回去上課吧，他的事你就別操心了，他要真想打比賽，是我們攔得住的麼？」

江沉一時沒懂，站在原地不肯動，「您是說...」

譚華笑了下，扯回了正題，「我是說，他和體育老師的矛盾歸體育老師管，他現在是校隊的，違規違紀，我管不了。」

「那我去找體育老師。」江沉說著，轉身準備走，譚華在身後喊了一聲，他又停了下來，聽見他說，

「你應該去找周一川啊。」

也許是他還沒真正領會到周一川的混蛋勢力，也許是他早已經神志不清，從教室到球場，從球場到館內，一路跑下來，單薄的身子不停地發抖，在整個訓練隊的眼皮子下面，斷斷續續的叫著，「周，一，川...」

雖然聲音小，雖然吐字不清，周一川連同正在聽體育老師訓的眾人還是都聽見了他的聲音。

周一川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直走到他面前，「你怎麼來了？」

江沉從他的身側看到了那一群高個子，正在朝他們張望，霎時不好意思了起來，支支吾吾的，「你，你受處分了麼？」

周一川在他說完這話後俯下了身子，把臉放在他眼前，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所以怎麼說你不像個男的呢。」

江沉一聽，往後退了一步，怨道，「胡說什麼......」

周一川專註的看著他，「你以為教練是講台上那些教書匠啊，打不得碰不得的。」

「不，不是，我是怕你不能打比賽，你自己不也說了麼...」

「是啊，我也以為不能了，但不是因為打了教練，」周一川抓住他的肩，使壞似的揉了揉，「是因為，你沒告訴我，你想不想洗掉你胸口的字。」

江沉還沒回話，周一川又說，「不過，我從實驗樓出來之後就後悔了，比賽還是要打，你的刺青，也不能洗掉。」

江沉慌張了一下，搶話道，「好，好，不洗，你接著訓練。」

「你說什麼？」

江沉低著頭，隔了會兒，才說，「你還好訓練。」

說完便要跑， 周一川大手一撈，把人拽了回來，悄聲說，「放學等我。」

下午的課很快過去，放學後，江沉在樓下碰到了大汗淋漓的周一川和李希。

李希其實原本沒什麼察覺，他只是覺得周一川還挺喜歡江沉的，大概是江沉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惹人心疼吧，周一川又是個混世的主兒，身上總有一股英雄浪子的氣概，這兩人在一塊兒，難免引人遐想，可他沒想到，時間越久，這種遐想越真切，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對周一川產生了一種好奇和莫名其妙的佔有感。

「你怎麼還不回去啊？」李希隔了幾步喊道。

江沉瞥了周一川一眼，「你們還要訓練麼？」

「不了，」周一川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上前摟住江沉的肩，朝李希揮了下手，「走了。」

李希還想說什麼，不是忍住了，是來不及說，他看著周一川和江沉遠去的背影，周一川和他說話的時候還會低下頭把嘴湊到江沉耳邊，有時候笑，有時候再把他往懷裡拉了拉，李希這麼看著，覺得糟了心了，心說李希啊李希，你也瘋了。

周一川跟江沉講著他跟體育老師和解的事，他們叫體育老師『教練』，

「我回去跟他說，你揍我一頓，我不還手，咱倆就算扯平了。」

江沉認真聽著，問道，「那他揍你了麼？」

「你說呢，他要真揍了我，他就不佔理了，」周一川手指間攆著他的耳朵，攆的他耳朵發燙，卻毫無察覺，「他說，我惹不起你，但要有下次，你就真別來了！」

江沉的頭往他懷裡縮了縮，本是想躲他的手的，卻讓他誤會了，連步子都停了下來，「...要我，抱啊？」

江沉紅了臉，推搡了他一下，「老師才不會這麼說話呢。」

周一川仰頭哈哈大笑，「你還不傻，」接著又摟住他往前走，「他是打算處分我的，我說，一定打進省里拿獎盃回來，他信了，這不能怪我吧...」

江沉低著頭，這話其實他也信，周一川初選時他去看過，他就是從那時候覺得周一川就該打完這場比賽，讓所有人都知道，周一川是個很厲害的人。

「周一川！」

這一聲大吼，把江沉驚的抬起了頭，他們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校門，在這條路上，面前是一群弔兒郎當的人，身邊是周一川不屑的表情，江沉呆站著，聽見周一川說，

「喲，這不大成嘛，怎麼，寂寞了？」

被叫大成的人，看起來是這一群人的頭兒，他冷笑一聲，「甭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叔叔夠狠的啊，我的人到現在沒給我還回來，怎麼，毀屍滅跡了嗎？」

「嘖，這我可不知道，」周一川也笑，他其實聽不懂這傢伙在說什麼，只是下意識的把江沉往身後攬，「不管怎麼的，全憑我叔叔喜歡，你找我也是同一個結果。」

「草！」那人大吼一聲，「給我幹他！」

他身後的人在這一聲叫喊後迅速涌了上來，將兩人團團圍住，周一川來不及跟江沉交代什麼就跟人打了起來，江沉雖被他護著，可那些人蒼蠅似的無縫不鑽，還是讓他挨了好幾下，混亂中，江沉突然聽到了一聲女人的嘶喊，連綿不斷的喊，喊著同一句話，喊的那一幫人落荒而逃，周一川一手拽著江沉，另一手在那些人逃跑後擦了下嘴角。

聲音來源跑到了他們身邊，拽住周一川和江沉的手，「你們有沒有受傷？」

江沉覺得這一切來得太快，去得也太快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搖了搖頭，「媽，我沒事。」

然後一抬頭，看到周一川皺著眉，快哭了似的埋怨道，「阿姨，你喊什麼警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