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叫安毓卿，她不喜歡這個名字。」

周二晚上，慶祝一川首戰告捷，江沉媽親自給做了一大桌子菜，某人狗鼻子似的，早就忍不住了，停止手裡的動作，身子卻還趴在江沉身上，「你說，我是先吃你，還是先吃飯呢？」

江沉使勁兒掐了他的腰一把，「在家裡還胡來，快起來，出去吃飯了。」

周一川紋絲不動，小腹那兒惡作劇似的撞了撞江沉的下身，「我買的東西呢，給咱媽拿出去。」

他來的時候就趁江沉媽在廚房裡忙活，悄悄把好幾大袋東西送進了江沉房間，還捂著江沉的嘴，生怕他給說漏了似的，現在又要拿出來，江沉禁不住白了他一眼，心裡暗自嘀咕，文化沒多少，形式感還挺強...

周一川拿了幾袋子東西興高采烈的就出去了，瞧見正往桌上端菜的江沉媽，諂媚似的湊過去，說，「阿姨，圍巾，帽子，大衣，你喜歡哪個？」

江沉媽忙著擺碗筷，頭也不扭的附和道，「那完了，我都喜歡。」

周一川抿著唇笑，接著揚起手裡的袋子，在她眼前晃了晃，「真巧啊，我全給你買了！」

看到實實在在的禮物，江沉媽先是高興的說不出話來，緊接著表情就變了，扒了扒他手裡的袋子，「你哪來的錢買這麼貴的東西？」

錢......確實不能說是怎麼來的，周一川的錢，要麼是幾局梭哈，要麼就是夜場里收的利潤，叔叔不給他生活費，他要過也只能這麼過，可江沉媽一直覺得他是個好孩子，面對自己未來丈母娘，周一川立馬就慫了，嘴張了張，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媽，難得他有這個心，你就收下吧，給他做了這麼多好吃的，他不虧。」

經江沉這麼一說，她立刻眉眼舒展開來，心想也是，明天就得回去了，跟孩子這麼嚴苛做什麼，於是笑了笑，拿食指在他額頭上戳了戳，「行，收下了，坐著吃飯。」

幾人剛坐下，門就被敲響了，江沉和媽媽不約而同的警惕了起來，連呼吸都停了下來，周一川瞧見兩人的反應，心臟那塊兒猛地疼了一下，他扔下筷子起身，還沒走就被身後的江沉媽拉住了手腕，一回頭，看見她拚命的搖頭，用氣音說，「你別去。」

「我在這，」周一川反握住她的手腕，接著把她的手放到了餐桌上，「誰來都不會傷害到你們。」

周一川再沒多話，大步走到了門口，門栓在被他握住的時候近乎失控的顫了幾下，他猛地打開了門，表情也是變化多端，然後聽見身後的江沉大大的鬆了口氣，說，「劉姨，快進來。」

劉素紅是來送湯和餃子的，手裡端著盤子，只好用腳敲門了，看見江沉媽，劉素紅眼睛都腫脹了起來，

「你明天要走，我特地做了餃子。」

江沉媽接過那盤子，小心遞給了江沉，「兒子，去廚房把碗騰出來。」

「好。」江沉帶著周一川鑽進了廚房，隱約可以聽見劉姨和媽媽的對話，可也無非是她善意的責怪罷了，這個女人，比誰都疼他，江沉心裡有數。

「你們剛才，以為是他來了，是嗎？」劉素紅看著她，「江振國那次放出來沒多久，又讓討債的給抓走了，前幾天的事吧，我記不清了。」劉素紅這麼說著，江沉媽偷偷抹了把眼淚，握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劉姐，我回來之後，他來過一次，他一點都不知道悔改，沉沉叫他打的，身上沒一塊好地方！」

「你也知道啊，」劉素紅說，「隔三差五來一回，一打就打進醫院，你兒子是銅牆鐵壁還是金剛不壞能經得起他這麼打啊，這麼多年，讓你離婚，讓你報警，讓你把沉沉帶走，你哪一件事是聽了我們的？」

「你明天又要走，這得虧是討債的抓了他你們才過上幾天安生日子，你說你一走，晨晨之後怎麼辦？」

江沉媽更是說不出話來了，有些事，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說，她哭了，淚眼婆娑，近乎乞求般面向劉素紅，說，「劉姐，你再幫我照看他一段時間，我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

劉素紅搖頭嘆氣，站了起來，「我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你們兩口子到底在瞞什麼...」

她又走到門口，朝廚房裡喊，「晨晨，砂鍋和碗我明天來拿，你們先把飯吃著。」

廚房裡，江沉低聲嗯了一下，他看見周一川伸過手，蓋在他眼睛上，阻斷了他成行的眼淚，「江沉，你搬我那去吧。」

第二天，送走江沉媽媽後，周一川叫來了李希。

李希一進江沉家，表情跟周一川當初如出一轍，接著湊到周一川身邊，「川哥，叫我來這幹嘛？」

「幫忙。」周一川一手那個紙箱子，另一手往裡面放江沉的東西。

「幫忙？」

「嗯，幫忙搬東西。」

李希簡直不可置信，看向身後也在收拾的江沉，「你要搬哪去啊？」

「我家。」周一川默默的說。

「沒，沒必要吧，他住這麼大個房子，還不夠啊？」李希酸酸的說。

「...你要是還想我接著打比賽，就別說話。」周一川說著，舉起一本《長河》，沖江沉搖了搖，「這書也帶麼？」

江沉應聲回過頭，「帶，那本《邊城》也要。」

周一川嘆了口氣，邊往箱子塞書邊嘀咕，「誰有空看這個啊......」

李希這邊噗嗤了一聲，「川哥，你也不是個文化人啊？」

「滾。」周一川咬著嘴唇作勢要揍他，聽見江沉說，「這就是給你看的...」

「......」

周一川那間公寓不大不小，兩個人住還挺寬敞的，李希叨叨咕咕一天，請了假就是來幫你們下苦力的？人家今天還訓練呢！想了想，不對勁，我操......你們居然要同居了！

為了安撫這個人，周一川在江沉的強烈要求下帶著他去吃了頓好的，可這傢伙跟撒氣似的，吃了個沒完，周一川後來一生氣，拍了幾張錢在桌子上領著江沉就走了。

晚上，周一川的公寓里已經有了原先沒有的生氣，浴室里多了一套洗漱用品，衣櫃里多了好些他穿不下的衣服，門口多了幾雙鞋子，他剛才還特地帶他跑去買了兩雙棉拖鞋...

周一川站在浴室的鏡子面前難掩自己的笑意，他不敢信......

「我媽媽叫安毓卿，她不喜歡這個名字。」

洗漱後，江沉和周一川躺下時，他說出了這句話。

其實對於媽媽的離開，江沉心裡多少會有些難過，可她不能留在這裡，這便讓江沉一咬牙，在月台上拉著周一川迅速的撤離了那個滿是離別之味的地方。

關了燈黑漆漆的房間，周一川很難看清他的表情，於是側身把人收進了懷裡，聞著他幹凈的發香，心不在焉的問，「為什麼不喜歡？」

「別的女人，都是琴，燕，芬，芳，唯獨她，毓卿，格格不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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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沉伸手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把，「廠里就她最漂亮，一些勞什子獎都會頒給她，那時候，我媽總拿些獎品回來，香皂，洗衣粉，搓衣板，還有，還有鍋碗瓢盆什麼的，把家裡堆的滿滿都是。」

「我頭一次見你媽媽，就覺得她不一樣。」

江沉從他懷裡抬起頭，「你也覺得嗎？」

「嗯，真的。」

江沉再次把頭埋了回去，「......我寧願她跟所有人都一樣...」

「別說了...」

「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