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到季竺皚大口啃起了蘋果，吳如寶下意識咽了咽口水，肚子開始起義，他真的快一天沒吃過東西了。

「廚房能借我用用麼？」吳如寶看看手裡的菜，又看看季竺皚，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要做飯？」季竺皚蘋果啃了兩口，肚子沒那麼餓了，才覺得好受點，隨手扔到一邊，轉過頭問他。

「嗯」，吳如寶點點頭，把手裡的菜舉給季竺皚看。

季竺皚心中一動，便欣然同意了。可是直到他看到吳如寶手忙腳亂的，把一半的雞蛋殼打進碗里的時候，他終於黑了臉，沉聲問道，「你真的會做飯麼？確定不是在煉藥？」

吳如寶拿刀的手一頓，臉漲得通紅，磕磕巴巴地說，「我看她們都是這麼做的，以為很簡單的。」

「她們是誰？」季竺皚不禁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給他灌輸了這樣的理念，讓他有著這樣的錯覺的。

「我媽和我妹妹。」吳如寶羞澀地回答著，手下的動作也停了，不敢再動。吳如寶他們縣城發展滯緩，村裡的人大都思想保守，男人都是不下廚房的，以前是他媽做飯，後來他媽去世自然而然做飯的任務就落在了妹妹吳如意身上，吳如寶唯一會做的大概就是跟著他爸學的做粉皮了。

「理解，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物種。」季竺皚兩手交叉抱在胸前，斜靠在門上看著他，哭笑不得。

吳如寶手足無措地看著他，本來餓的胃裡翻江倒海的，現在因為羞愧難當更加難受了。

「哎。」季竺皚看他，故意大聲嘆了口氣，然後擼起袖子，把掛在雪櫃旁的圍裙拿過來，反手繫上。「還是我來吧，你煉的藥我實在是不敢吃。」

季竺皚接過吳如寶手裡的菜刀，吳如寶下意識往後退一步，把位置讓給他，季竺皚就著剛剛的切口立著刀，扭頭對吳如寶說道，「今天讓你見識一下世界上另一個神奇的物種，季竺皚。」

說完，他轉過身開始切菜，季竺皚長得太高了，人又結實，整個人擋住了菜板，吳如寶站在他身後只看到他有力的小臂有節奏的揮動著，不一會兒，季竺皚把切的均勻有致的土豆絲碼在盤子里。吳如寶看著，再看看自己切的土豆條，簡直是天壤之別，他偷偷的吐了吐舌頭，繼續看著季竺皚忙活。

季竺皚端起那盛了雞蛋殼和蛋液的碗，想也沒想的倒進了垃圾桶，吳如寶看的心疼，想阻止他，可是季竺皚動作迅速，不容他置喙就把碗洗幹凈，重新拿了兩個雞蛋在碗邊敲了一下，每個蛋都被磕出了一條細縫，季竺皚一手拿一個大拇指一錯開，那條縫就裂開了，黃黃的蛋黃和透明的蛋清就從縫裡滑進碗里。季竺皚拿了雙筷子，利落的攪拌著，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一項一項做得井井有條的，熱油熗鍋，翻炒，吳如寶覺得季竺皚簡直比村裡面誰家有喜事就會請去燒飯的大師傅還要厲害，他在一旁只能幫忙端端盤子。

不到半個小時，季竺皚就做好了四個菜，他洗了洗手解了圍裙，看著飯桌上自己的作品，洋洋得意地對吳如寶說道，「怎麼樣？可以把？」

吳如寶佩服極了，點點頭，不過心裡還是有些遺憾，季竺皚把他買的菜都燒了，按他原計劃，看廚房情況知道主人肯定是不生火的，所以他一下子買了好幾個菜，一頓飯炒一道他就夠吃了，這下子他還要重新買，他有點心疼，在城裡錢是不經用的。

不過他還是知趣的沒有說，沒錢是他的事，季竺皚只是好心好意幫他做飯而已。

「行了，洗洗手吃飯吧。」

等到兩個人坐下來，拿起筷子準備吃的時候，才想起來，沒煮飯！

兩個人看了眼對方，不約而同的想起來了，一個只顧著看，一個只顧著炒菜，哪還有人記得淘米做飯了。

「我忘了，家裡沒米。」季竺皚齜著牙吸了口氣，一臉懊惱。「你等等，我看看廚房裡有沒有麵條，我去下點。」

結果雪櫃里吃的都所剩無幾，更別提麵條了。

吳如寶見他翻箱倒櫃的也沒找到，起身進了廚房，然後拎了一個塑料袋出來，裡面裝著白花花的饅頭，是那種鄉下自己做的個很大很敦實的，是他今天在菜市場買的。

「你要是不介意，吃這個吧。」吳如吧把手裡的饅頭放到桌上，又坐下來，拘謹地對一籌莫展的季竺皚說道。

一聽有吃的，季竺皚停下手裡的動作，走過來看看桌上的饅頭，隨手拿起一個，「這玩意兒我也好久沒吃到了，突然看到還挺想的。」

「你吃過？」吳如寶也拿起一個，問道。

「吃過啊，我原來在工地呆過好幾個月，有老鄉的老婆送我吃過，個兒大厚實，吃一個就能撐半天。」季竺皚說完，咬了一口，彈牙又緊實。

「你在工地呆過？」吳如寶不信，季竺皚一點都沒有農民工的樣子，細皮嫩肉的，不像是操勞過的人。

「怎麼沒呆過？」季竺皚聽他這麼問，有心逗逗他，「當年我剛進城，根本找不到工作，只好去工地搬磚壘牆，後來一點點攢錢，自己包了工程，慢慢地才有今天。」季竺皚說的時候，把聲音放低了，聽起來有一種在回憶過去感嘆人生的惆悵感。

吳如寶覺得他肯定是在逗自己玩，可是聽他講話的感覺又不像是在騙人，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默默點點頭，繼續吃飯。

季竺皚又咬了一口饅頭，就著菜吃著。其實季竺皚不算是完全騙人，他確實在工地呆過幾個月，搬過磚壘過牆。他爸年輕的時候隨大流下海做了生意，後來看房地產生意有大把的利潤，又搞起了房地產，開了建築公司，後來生意確實做的風生水起。

兩年前，他爸買了城南一塊地投資建別墅區，承接工程的公司和建料公司同流合污，侵吞公款，買的石料建材都是劣等的，建到一半被人舉報了，他爸賠了大筆的錢，不得不把樓推了重建，那些人進了牢卻沒吐出多少錢來，損失慘重，他爸急的一下子中風住進醫院，半身癱瘓。當時還在大學裡念研究所，插科打諢跟著狐朋狗友混日子的季竺皚回來，扛起了公司，多方奔波勞累，找合作商、貸款，能借的都借了個遍，才把欠款補上了。

可是工人們被原來的承包商欺壓的厲害，又覺得他們沒有誠信，工資也沒有拿到，全都罷工不想幹了。季竺皚無奈之下，親自跑到工地，再三懇求保證自己不會跑，一定會付工資，才安撫下來。後來，他一咬牙，跟著工人們住在工地上，陪著他們搬磚壘牆一個多月，工人才再也沒有人提出罷工。那段時間，季竺皚整個人累的想死的心都有，他哪裡吃過這些苦。

好在，公司總算救活了，後期的好幾處土建工程也有了不菲的收益，公司又重新步入正軌，蒸蒸日上，他爸就此把公司全都交給了他。

季竺皚吃著飯，輕搖了搖頭，他很久沒想過這些事了，回過神，再看看吳如寶，正安安靜靜地吃著飯，看他幹凈的臉龐，季竺皚覺得他就像他剛出學校一樣不諳世事，單純天真，挺好的。

他放下筷子，開口說道，語氣沒了剛剛的玩笑，「你今晚住右手邊的客房，明天就回去找你那個表哥吧，我這裡不合適你。」

還在開心能和季竺皚像一家人一樣同桌吃飯的吳如寶夾菜的手一頓，還是點了點頭，輕聲回到道，「好。」只是心情好像一下子從夏天變成了秋天，風吹葉落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