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原本的習慣和對陌生環境的警覺讓吳如寶過早地醒了，他張開眼睛，外面的天還有灰濛蒙的，清清淺淺的光照進來。窗簾沒有拉上，過黑的環境會讓吳如寶有些緊張。

吳如寶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生活環境，和他原來的生活有著天壤之別的房間，都讓他無地自容。又躺了一會兒，他起了床穿好衣服，把床鋪的整整齊齊的，連壓痕都撫平了。他悄悄打開衛生間的門，漱了漱口，又用冷水洗了把臉，整個人都清醒了。用手把洗手台上的水抹掉，又輕輕關上門，去玄關穿上鞋拿起自己帶的小提包，輕輕打開門，回頭看看昏暗不明的客廳，走了出去。

依舊不嫻熟地按了電梯，密閉感和陌生的失重感讓他每次進來都會害怕，彷彿下一秒就會掉下去一樣。

門口的門衛又換了一班，是他昨天來最早遇到的那個，那個門衛好像已經知道了昨天下午的事情，看到他走出來，本想上前搭訕，卻又看到他拿著昨天那個破舊的黑色包，一副要走的樣子，要說的話沒能說出口，一點點看著他走了出去，直到看不見身影。門衛嘟囔了一句「哪有這麼早出門的？」，又回了門衛室繼續坐著。

吳如寶走了一會，天就亮了個透，想想吳有才也該醒了，掏出手機給吳有才。好一會兒，吳有才才接了電話，可能是買的雜牌手機質量不好，那頭總有一些吵鬧聲，聽不清楚。

「誰啊？什麼事！有話快說！」吳有才好像有些生氣，說話聲音很大，有些沖。

「表哥，是我，如寶，季先生說不需要人幫他看門，讓我回來了。你在哪兒呢？我去找你。」吳如寶有些尷尬，第一天去第二天就被人趕回來了，他有些難以啟齒，可是再窘迫也要說，總不能在大街上晃蕩吧。

「如寶啊，我現在在老家，家裡有些事兒走不開。你要是有什麼事兒，等我回去再說，就這樣，我先掛了。」那頭總是吵吵鬧鬧的，好像有人叫他，吳有才似乎真的著急，匆匆忙忙就把電話掛了。

吳如寶聽到嘟嘟的忙音，有些手足無措的。他放好手機，抱著包就地坐在石階上。天光亮，該上班的也都出門了，路上的車子越來越多。吳如寶看著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覺得有些孤單，又覺得順理成章，外面的世界就應該是這樣的，每個人還像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看起來事業有成成竹在胸的樣子。憑空中，吳如寶心裡又多了一絲鬆快和希望，他重新站起來，繼續走著。表哥看樣子有急事，暫時顧不上他，他得靠自己了。

季竺皚昨晚吃的飽，忙了一天加上食困，早早就睡了，天大亮才醒。

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他揉了揉臉，被子胡亂蹬在床上，褲子依舊要掉不掉鬆鬆垮垮的，去了衛生間刷牙洗臉。牙刷到一半，突然想起家裡還有一個人，他一邊刷牙一邊推開客房的門，左右看了一圈也沒看到人，被子枕頭還擺在原來的地方。季竺皚噴著泡沫，喊道，「我去，簡直把我這兒當酒店了，睡一晚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他聳了聳肩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又關上了房門，回了衛生間。

吳如寶沿著街走著，路上問了好幾家賓館，都不滿意，太貴了，一晚上要一兩百，他住不起的。終於在工地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雙人房一晚上只要六十，他登記了身份交了兩百塊押金就住下了。住下之後，他就考慮要找份工作了，正好招待所旁邊就是工地，包工頭見他結實又老實，就讓他負責揚沙子，臨時工一天一百五。

對著包工頭，吳如寶彎腰鞠躬連連感謝，覺得很滿足，住的地方和工作一下子都解決了，心裡踏實了很多。

就這麼過了兩天，吳有才也沒有打電話給他，吳如寶每天早上六點就起床上工，下午六點下班，包午餐。吳如寶擦著汗，重新握緊手裡的鏟子，突然想起季竺皚說過他也在工地呆過，現在想想肯定是騙他的，建築工地上的工人各個黑黝黝的，帶著安全帽，粗黑的手掌都是厚厚的繭，整個人顯得一點精神氣都沒有，只有對生活的妥協和讓步。這和季竺皚意氣風發，光鮮亮麗的形象一點都沾不上邊的。

不過這也和他無關了，他也不可能再跑他面前去，說你怎麼能騙人呢？他只有繼續埋頭工作，他還要生活的。

「叮咚、叮咚」門鈴被按響了，季竺皚從沙發上爬起來，開了門，是江穎。

「媽，你怎麼來了？」季竺皚懶洋洋地說著，開了門就轉身繼續回沙發躺著。

江穎提著兩大袋東西，放在地板上，脫了高跟鞋，「我當然是來看看你，看你死沒死。」

「您是我親媽麼？」季竺皚拿起遙控器按開了電視機，隨便挑了個節目看。

「這話怎麼說地，我不是親媽，怎麼會來給你收屍呢？」一邊說一邊把茶幾上的垃圾掃進垃圾桶里，「你這怎麼還是這麼亂吶？我不是給你找人打理了麼？對了，他人呢？」

「我讓他走了，家裡多一個人我不自在。」季竺皚看她忙活，心虛，跟著一塊收拾。

江穎停下手裡的動作，直起腰來看他，一臉驚詫，「走了？不可能啊，今天吳有才還給我打電話說他人在老家，讓我照看著點那小孩兒。」

季竺皚聽了，也忍不住站起來，有些不信，「不可能，他呆了一天第二天就走了，沒回來過。」

兩個人面面相覷，覺得事情不妙，江穎小心翼翼地問道，「吳有才說他這個表弟城裡只認識他一個人，沒有別的去處，你說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我怎麼知道啊，他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走了，我還以為他回去找他那表哥了。」季竺皚也有些擔心起來，畢竟人是從他這裡走的被他趕走的，要是出事了他肯定得愧疚一輩子。

「我想吳有才打電話，問問到底怎麼回事？」江穎臉色不好看，這事兒有些麻煩，她從包里拿出手機撥了號。

結果，吳有才也很吃驚，他壓根不知道這事，還說吳如寶前幾天確實和他打過電話，他當時急著別的事也沒注意聽，現在他也不知道人在哪兒了。江穎讓他打電話過去問問，千萬別出了什麼事。

吳有才回了電話，說人現在在城南的一處工地上幹活，住在招待所里，讓他們不用擔心了。

季竺皚順嘴問了那家的工地，一聽正好是他們公司在城南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