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莫還？」修柳低頭看了眼床上的人，再抬頭依舊一頭霧水，「什麼時候見過的，咱怎麼沒印象？」

氣氛都烘到這兒了，最該激動的人卻比讓人挖了腦幹還獃滯，修梧恨鐵不成鋼的「嘖」了一聲，搶過手機懟著自己的臉：「莫還！你、你都能忘！莫莫莫醫生啊！」

修柳哭笑不得，和熒幕拉開點距離：「哥你變態了吧，這時候讓我上哪兒摸醫生去。」

修梧用鼻子出了兩股粗氣，把手機扭向死唐：「給你說！」

「不知道是你弟弟還是我弟弟，」死唐無奈笑笑，重新面對修柳，「再想想，確定不記得了？」

修柳一凜，異常認真地想了許久，真從記憶深處挖出個莫醫生。

「呃……莫醫生倒是記得一個，但是不長這樣吧，」修柳撓撓下巴，「這他弟弟？」

死唐嘴角挑著要笑不笑的角度，也不說話，單盯著修柳看，把修柳看得背後發毛。

「唐哥你這麼看咱幹啥呀？」

死唐說：「你知道這世上有種人，是以變裝為生的麼？」

修柳毫不猶豫點頭：「知道啊，咱嘛。」

修梧趕過來挖苦：「就就就你那個還為生？一個月賺、賺的錢都買不起倆礦……啊礦泉水。」

修柳：「哥你再人身攻擊咱可掛了啊，沒法聊。」

「你個敗、敗家……」修梧又來指熒幕，被死唐按住腦袋，像顆球似的摟在懷裡，對修柳道：「隨意。」

修柳立馬給嘴巴上了個拉鏈，朝死唐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唔唔。」

死唐鬆開修梧，對修柳道：「其實你記的沒錯，這就是你印象中的莫醫生，當年你們老闆擴張三維的時候，最先收編那個醫院的醫生。」

修柳緩慢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將攝像頭切了個面，對準莫還：「唔？」

修梧立刻對上孿生弟弟的腦電波，用手扒扒雞窩一樣的頭髮：「對，就、就是他！」

修柳：「唔唔唔唔唔？」

死唐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偏頭向修梧示意。

「他說『這也不像啊』，不像也、也是他！」修梧無語了，「你還、還是說話吧。」

修柳手機鏡頭在莫還和自己之間來回切換數次：「咱不理解！為什麼！」

死唐說：「這就是我剛剛提過的，以變裝為生。」

「他可以是拉著小車逛菜市場的老人，可以是挎著文件包的上班族，可以是身姿妖嬈的女人，也可以是剛剛走出青春期的少年。他可以是你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任何人，關於他的身份，我們一時半會和你說不清楚，只要你知道你哥哥一直不說，是為了你好就可以了。」

「為了咱好……」這四個字就像一盆冷水，足以澆得修柳冷靜下來，訥訥地重複了一遍，眨眨眼睛對準攝像頭，不知是看著死唐還是修梧，「為什麼現在又說了呢？」

死唐說：「因為你哥哥心疼了。」

「啊。」修梧連忙打斷死唐，伸手想奪下手機，但他哪是死唐的對手，手都沒等碰到個邊就被一把捉住高舉過頭頂。

死唐控制住修梧，不緊不慢道：「你哥哥知道你喜歡眾人的視線，也想念以前的生活，所以他想讓你回來，回到三維，不再過這種許久見不到人，還總被陌生人辱罵的日子了。」

「那他呢？」修柳眼睛掃向莫還。

「我們會再找人看管。」

修柳深吸一口氣：「咱再考慮一下吧。」

掛斷電話，修柳翻身下床來到窗檯前，望著窗外點燃了一直煙。

灰白的煙氣裊裊騰升，在半空中打了個漩渦，被修柳吸進肺里。

夜車的燈光偶爾劃穿夜色，呼嘯著初春的風奔向遠方，朦朧的月在雲霧間若隱若現，灑下的光輝如塵埃般沾滿小主播逐漸燒紅的耳尖。

放棄莫還，怎麼可能！

修柳終於忍不住，對著空氣打了一套組合拳後捂住嘴在原地跳了起來。

想化成誰的樣子就是誰的樣子？想利用誰的身份就利用誰的身份？這未免也太酷了吧！

電影里才敢這麼演！現實中除了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魔術師，竟然還有這麼酷的人嗎？

天啊！

修柳福祉得簡直要暈過去了。

他不知道要怎麼說服自己這不是夢，現在的莫還，哪裡還是想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的人偶，分明就是他們變裝界的祖師爺——躺在床上就金光普照，恨不得讓人在腳下堆滿許願錢幣的那種！

身份重量不亞於飯店裡的財神公，賭場里的關二爺，孔廟裡的文曲星！

就是這樣一個厲害的人，居然在他身邊待了五年！五年欸！就算請座泥菩薩都要顯靈了！

像是無形的興奮液注入了血管，修柳根本沒有辦法安靜的坐下來，他想笑，想跳，想和所有人分享這種喜悅。

他飄了，咧嘴笑著切換一個又一個通訊軟體，可是掃遍所有軟體，都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分享的人。

修柳橫掃熒幕的速度慢下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就是被砍斷雙腳的和氏，即便哭瞎雙眼，也沒有人會認得他懷中的頑石是塊璞玉。

漫說璞玉不會醒來，就算醒來似乎也無法自證。

莫還即便厲害，即便在他心裡是在雲巔，可事實上，現實中並沒有人聽過他的名氣，甚至像死唐說得那樣，根本沒有人見過他真實面貌。

修柳咬咬嘴唇，心頭的不甘催化出一隻小小惡魔，拉著他的手指，點上了今天萬萬不該觸碰的圖標。

三角形的黑色底標下，灰色小貓剪影扶著純白斜柳伸長懶腰，形成了一個筆劃舒展的變形字「倦」。

——倦倦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