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冰都開口了，好吧，我就不計較了。」周先生彷佛下了多大恩典似的，又轉向服務生說道：「記得下次別再這麼毛毛躁躁的，也就是我脾氣好，換做別人早揍你一頓了。」

「是，是，謝謝兩位先生！我馬上叫人來清理！」服務生說完又是幾個鞠躬，如獲大赦般一溜煙跑了。

「真是的，小毛頭。」周先生用方言自語了一句，便走回包廂打算把門關上。

眼前卻突然閃出一道足有一米九的身影，嚇的這位矮胖的周先生倒退了一步。

石朗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轉頭看向在其身後，剛剛為服務生說話的聲音的主人。

果然是沈冰，任何場合下都維持著淡淡神色的沈冰。

只是在他看到石朗後，眼神有那麼一瞬的波動，但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像是完全不認識對方一樣。

「哎喲，你是誰哦？嚇死個人，你們誰認識他？」周先生回頭詢問了一遍，只見包廂里中年男人居多，還有幾個像沈冰那樣大小的少年，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是為何而存在。

石朗只感覺一股血氣上涌，一把揪起那個周先生的衣領說道：「你TM別管我是誰，告訴我你是誰？！」

不知身藏何處的幾名保鏢，瞬間從角落裡涌了出來。

「石朗，」沈冰的及時開口，暫時制止了他們的動作，「周哥是我老闆的朋友，放開他。」

「呵，沈冰，」石朗一把將男子推出去幾步遠，看向少年冷冷道，「看不出來你很有本事麼？都有老闆罩你了？還周哥？我呸！」

「石朗。」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麼？」石朗指指包廂里的那些人，「他們這些人吃人不吐骨頭的，你懂不懂？！」

「石朗……」

「你TM別叫我！」石朗低吼一聲打斷道，「我搞不清楚你是怎麼想的，你不是把尊嚴看的比一切都重要嗎？那你現在的行為呢？你TM陪唱！接下來是不是就該陪酒陪睡了？」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聲響起，遮住了世間所有的喧囂。

「我沒有！」沈冰的手掌微微發紅，因情緒激動而胸口起伏著，聲音也有些顫抖，「我只是坐在那裡聽他們唱歌，我沒有陪唱，沒有陪酒，更沒有陪睡！」

其餘人都冷眼看著這場好戲，一旁的周先生看到石朗被扇了個耳光，更是露出幾分快意的表情，揮揮手讓幾名保鏢退了下去。

石朗玩味的舔了舔唇角的血，釘子般的視線看向沈冰道：「我只問你一句，留下，還是跟我走？」

「留下。」彷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沈冰已經恢復了平靜，快速而清晰的答道。

「再問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石朗，」沈冰淡淡掃了對方一眼，「你沒權利左右我。」

「好，」石朗從喉嚨里發出一聲輕笑，「你狠。」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尚未來得及關上的門，已經不見了那道身影，只是短短幾秒，氣息猶在。

卻彷彿冰火兩重天一樣，瞬間墜落下去。

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沈冰極輕的嘆了口氣，坐回到角落裡的位置，莫名的感覺有些冷。

一切又恢復了正常，耳邊開始響起刺耳的歌聲，調笑聲。

沈冰微皺了下眉，向不遠處坐著的周先生問道：「周哥，幾點了？」

「小冰，無聊了嗎？」周先生說著拿過一個話筒，起身遞了過來，「來來來，你也唱一首嘛！」

「我不會。」沈冰伸手擋了回去，繼續之前的問題，「應該超過八點了吧？」

「怎麼，在等你老闆啊？」周先生笑著打了個哈哈，「他肯定有事要忙啦，否則也不會叫你過來啦。」

「可他說八點前會過來……」

「哎呀，別管他啦，今晚有你陪我就好了嘛。」周先生說著搭過一條手臂，想把沈冰攬進懷裡，卻被他一個閃身躲了開來。

周先生被這樣一晃，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後生仔，可不要不識抬舉。」

沈冰微微一愣，眼前這人變臉當真比變天還快，想到老闆叮囑過千萬不能得罪他，便抿了抿唇，忍著沒作聲。

「這才對嘛。」周先生又換上了笑臉，「既然都來了，就好好玩玩嘛，年輕人有什麼放不開的。」

氣溫彷佛又升高起來，沈冰順手拿起桌上的一瓶綠茶，擰開蓋子灌了幾口。

到底在煩躁什麼……

氛圍變得有些詭異，周圍的人一個個相繼離開，只不過片刻功夫，包廂里便只剩下周先生和沈冰，還有那幾名雕塑一樣站著的保鏢。

「我想我也該……」沈冰說著站起身來，卻突然腳下一軟，直直的又坐了回去。

怎麼回事？渾身用不上力氣……

「呵呵，想走麼？沒那麼容易了。」周先生冷笑了聲，隨即餓虎撲食般壓了過來，「等了你一晚上才喝了那瓶東西，可真是急死我了。」

東西……什麼東西……

那瓶綠茶！

沈冰的思維驀然清醒過來，伸腿胡亂踢了一腳，便側身滾下沙發，步履踉蹌的往門邊走。

下一秒便悲哀的發現，門口守著那幾座雕像保鏢。

「草，敢踹我！」周先生上前一把就將沈冰拽了回去，狠狠甩到沙發上，「我他娘花了十萬買的你，怎麼可能讓你跑掉？」

一道響雷轟過，沈冰的腦袋空白了片刻，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買？」

「沒錯，你老闆已經把你賣給我了，恐怕你還不知道吧？也對，如果事先告訴你，你怎麼還會乖乖過來……」

周先生後面說的話，沈冰已經完全聽不到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底默默嘲笑自己。

又一次……被出賣了。

徹底的出賣。

那個開著一家咖啡廳，笑起來溫和謙虛，曾經多次幫助過自己的人。

曾經以為他是個很好的老闆，最起碼，是個值得信賴的老闆。

現在……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石朗……」恍惚中，沈冰輕輕喚出了聲。

「什麼？」正在解衣扣的周先生暴躁的問了一句。

沈冰咬了咬唇，沒再說話。

「你叫的，是不是剛才那小子的名字？」周先生卻突然想到什麼般，頓時表情不滿起來，「他娘的，你是不是被他上過了？」

「草，裝純的貨色！」不由分說的，周先生一個耳光就扇了過來，「我以為你是個雛，才花了幾倍的價錢！」

「呵呵……」沈冰低低笑了起來。真是現世報，這個耳光，這麼快就還了回來。

「還有臉笑！」周先生開始粗魯的撕扯沈冰的衣服，「外表真看不出來，一臉清高的樣子，沒想到早就被……」

嘭。包廂門猛然被踢開，緊接著十幾名保安魚貫而入。

「往死里打。」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然後便聽到耳邊傳來陣陣慘叫。

「啊啊啊！你們都他娘的瞎了！啊！知不知道我是誰！啊啊！別打了！」

「不需要知道你是誰，」石朗走到周先生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現在只要看清楚——我是誰。」

周先生抬頭看到眼前的少年後，不由惱怒的瞪大了眼睛，他居然可以調動這所KTV里的保安，來打他這個金牌VIP顧客。

這個世界瘋了……

「好了，沒事了。」石朗轉身坐到沙發里，把沈冰攬進懷裡擦了擦眼淚，「別哭。」

沈冰此時有些昏昏沉沉，但還是嘴硬道：「我沒哭。」

「好，沒哭。」石朗將懷抱收得更緊了些，「哪裡難受嗎？」

「很困。」含糊不清的回應。

「睡吧，我在這，別怕。」

「石朗。」

「嗯？」

「石朗。」

「……有話就說。」

「你會不會……」

「什麼？說清楚點。」

「……出賣我。」

說完這句，沈冰便徹底昏睡了過去，整個人軟綿綿的癱在石朗懷裡。

石朗幫他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即使知道他聽不見，還是低聲回答著。

「永遠不會，死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