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有太多光明下未曾見過的陰影，白渲染成黑，黑漂染出白。

唯有慾望，無窮無盡，將黑白融合成稀薄的灰色，掩蓋一切。

當王喬飛在一片黑暗中睜開眼時，有一剎那的失神，以為是在溫暖的家中。

但隨即便意識到，自己睡在一張寬度不足半米的，大概是水泥和瓷磚砌成的硬「床」上，眼前這個罐頭般的長方形空間，目測只有兩三平米大小。

借著高而小的窗口透進的光線，可以看到頭頂右側豎著幾根鐵條，中間一把掛著生鏽的鐵鎖。

無疑，自己被關了起來。

手上還戴著手銬，而身下躺的地方又太過狹窄，王喬飛斜撐著身子才坐了起來，頓時只覺一陣頭暈眼花。

之前被揍得兩拳力道不輕，而且又一直沒吃東西，也不清楚現在外面是什麼時間。

自己突然被警察帶走，爸媽一定很著急吧，小綠，今天沒接他放學，不知道會不會迷路……

方璐的死太突然，總覺得有點蹊蹺，至於方朝，真不知道他這種人怎麼會當警察的，估計有很多人被他用同樣的方式對待過。

還有，自己要在這種鬼地方待到什麼時候？

王喬飛靜坐了片刻，情緒開始變得有些煩躁，身處這種環境，不安和恐懼逐漸像黑暗一樣淹沒過來。

終於，王喬飛再也按捺不住，順手抄過地上的一個鐵器，猛地朝獄門砸了過去。

咣。鐵與鐵的撞擊，在靜夜裡發出巨大的響聲。

「來人！開門！你TM的！人渣！」

咣，咣。又是兩聲巨大的聲響，伴隨著一波又一波的迴音。

「幹什麼幹什麼！他娘的皮癢了是不是！」獄警聞聲罵罵咧咧的吹著哨子過來，拿著警棍在外面狠狠敲了獄門兩下，「給老子閉嘴！小心老子把這玩意通上電捅你兩下！」

「叫方朝過來。」

「嘿，你以為你是誰？方警督是你說到就到的？」

「警督？他管哪片區域？」

「輪不到你管，給老子老實點，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獄警又拿起警棍威脅似的揮了揮，隨即便叉著腰大大咧咧的離開了。

幾句對話使王喬飛冷靜下來，就像方朝說的，別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警督？呵，真是個剛正不阿的警督。

正倚著牆打算閉目休息下，耳邊突然傳來微弱的一聲呼喊。

緊接著，逐漸變得大聲了點，「哥……能聽到嗎……」

王喬飛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怎麼會聽到小綠的聲音，出現幻聽了？

「哥，你在嗎，回答我啊……」

「小綠？！」這下王喬飛算是真正聽清楚了，對著聲音的來源地——那扇又高又小的窗口喊道，「小綠，你也被關起來了？！」

「沒有沒有，我知道你在裡面，但是他們不允許探視，我就偷偷溜到牆根這裡了，不過剛才怎麼喊你都不理我，我又不敢太大聲，怕被人發現……」

「小綠，別胡鬧，快點回去，」想到方朝可能把同樣的怨氣也撒到小綠身上，王喬飛就恨不得小綠離這裡十萬八千里，「我沒事，你乖乖等我，過幾天我就出去了。」

「不要，我要陪著你……」小綠的聲音帶了點哭腔，「哥，你得罪什麼人了，叔叔和爸爸找了好多門路，但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對了，小綠，讓他們查一個叫方朝的警督，應該會有線索。」王喬飛又在心裡暗自補了一句：如果他級別夠高的話，查到了估計也沒什麼用。

「嗯，哥，我記住了……阿阿……阿嚏！」小綠那邊剛應了一聲，便狠狠打了個噴嚏。

「快點回家告訴他們，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別再過來了，聽到沒！」

「我不要。哥，你餓不餓，有沒有吃東西，我帶了巧克力……」小綠說完，開始嚐試著從窗戶扔東西進來，有些被擋在了外面，有些從縫隙中滑落進來，帶著少年的體溫，落到地上。

王喬飛蹲下身去，將巧克力拾到手中，緩緩攥緊，「小綠，聽話，回去好不好？」

「我不回去，哥，我想你……」

「回去！」

「哥，我等了你幾個小時，不要這麼快趕我走……」

「小綠……」王喬飛低下頭去，攤開手心裡的巧克力默默看著，像是看著只有一牆之隔的少年，「我愛你，別讓我擔心。」

那頭沉默下來。片刻，小綠才不甘心的說道：「哥，那我回去了，我真的回去了……」

王喬飛唇角不由勾了起來，「快去，小心點。」

「哥，我也愛你！」小綠扔過這句，便沒了聲音。

一切又恢復了靜默，王喬飛將巧克力的包裝撕開，輕輕含入嘴裡。

能量夠了，足夠了。

…………

而這邊小綠剛剛到家，一把就被V拽了過去。

「小飛出了事情，你也要玩失蹤是不是？」V一邊拽著小綠一邊指指半夜三點的掛鐘，「看看幾點了！你手機拿著當板磚用的？！」

「媽，放手啦，好痛……」

「叫爸！」

「媽媽爸……」小綠嘟嘟嘴，「我去找哥了嘛。」

「小綠，」一直坐在客廳查資料的劉彬聞言站了起來，「你見到小飛了？」

「沒有，不過我跟他說過話了。」接著小綠把之前兩人如何交流，以及對話的內容詳細敘述了一遍。

「你居然跑到監獄牆根下面去……」V聽著聽著更是火大起來，幾近咆哮道：「你不是說學校有事回去了嗎？！」

小綠被吼得縮了縮脖子，掏了掏震得發麻的耳朵。

「好了，V。」劉彬走過來攬過V的肩膀，輕拍了兩下，「小綠比我們聰明多了，最起碼——現在有線索了。」

說完，回到打開的筆電前，登陸某網站輸入方朝的名字，進行查詢。

「怎麼樣？」冷靜下來的V也湊過身來，小綠跟在後面探頭探腦的看著。

「恐怕，」劉彬將面前的筆電合上，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要來場官司了。」說著又拿過桌上的手機，給翼撥打了過去。

顯然那邊也徹夜無眠，電話很快就被接起，傳過翼略顯焦躁的聲音，「有消息了嗎？」

「喬子，你先別著急。」劉彬先是安撫了一番，才緩緩說道：「小飛應該是被非法囚禁的，對方是一個名叫方朝的高級警督。」

「高級警督？」翼顯然知道這個詞彙的含義，「這種人怎麼會和小飛扯上恩怨？」

「很難說。現在唯一的途徑就是起訴他，你那邊認識幾個律師？我們要聘請一位業內勝訴率最高的才行。」

「我馬上過來。」翼扔過這句便掛了電話。

片刻，翼和王羽驅車趕到。來不及寒暄太多，翼便開始和劉彬商討詳細計劃，V則和王羽說了下事情的始末，而小綠在一旁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後，終於得到了V的原諒，熬了碗紅糖薑湯給他遞了過去。

「小綠，那裡是不是很冷？」小綠抱著碗在喝薑湯的時候，王羽忍不住開口問道。

「嗯嗯，很冷，」小綠連連點頭，「而且那裡的人好凶，對哥又吼又罵，壞死了。」

「等了那麼久，小綠，你也受罪了。」王羽伸手摸上小綠的腦袋，語氣不自覺的哽咽起來。

「就是嘛，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和哥說了幾句話，他又要趕我走……」

「小孩子懂什麼，他是心疼你。」V開口打斷小綠，又轉向王羽說道：「別擔心，會沒事的。」

王羽苦笑著點了點頭，手掌在小綠的腦袋上又揉了揉。

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