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員卡有用完的一天，酒肉朋友也有離開的一天。時間所剩下的，只有他拖著一個行李箱，孤零零的背影。上捷運去機場，坐經濟艙出國，在國外打黑工，上課聽不懂。這就是他現在的生活。

「操蛋。」他轉身回了後廚。

江清拖著疲憊的身體下班了。提著半熟的食材，有肉有菜。明天早起簡單做點，就是他和栗籽楠的早飯。在國外，能省一點是一點。

這個點的大街已經沒有人了，就連車輛都少的可憐。風吹著江清的發梢，打在他臉龐，他不自覺的把衣服裹緊了一點。

「真孤獨啊。」江清邊走邊說:「我要是現在被綁架走了，估計都沒人知道。」

話音剛落，旁邊草叢傳來一陣異響。

江清停了下來脖子後面汗毛都立起來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那片草叢。心想不至於這麼准吧...

盯了一會，那草叢在沒有發出聲音。江清咽了口空氣，壯著膽子繼續走。剛走沒兩步，身後又傳來一陣更大的異響。眼前就是江清住的公寓樓，身後就是那片不停發出異響的草叢。江清皺著眉頭，鼓足勇氣罵道:「滾出來！」

那片草叢安靜了，過了幾分鐘江清都看不出來變化。可就在他正準備轉身的時候，一個黑影從裡面竄了出來。

江清一驚，腳都抬起來準備踢的姿勢。可正準備發力時，借著路燈的光，看到竟然是一隻小白貓翹著尾巴一步一步走過來。

「一隻貓而已。」江清笑了笑:「真是最近壓力大，一隻貓把自己嚇成這樣。」

那貓像是聽懂了一樣，跟著喵了一聲。

「聽得懂中文嗎你？」江清也是無聊，跟貓說起了話。

貓咪這次沒說話，只坐在自己的尾巴上，歪著頭看著江清。

「走了。」江清轉身，剛邁一步，就聽到後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小白貓跑到江清眼前，躺地上了。

「碰瓷啊？」江清笑了:「國外的貓心眼真黑，沒看到我窮學生一個還碰瓷我？不講貓德。」

小白貓喵了一聲，用尾巴輕輕的掃著江清的鞋尖。

「好吧好吧，算你可愛。」江清蹲下去，用手從塑料袋裡拿出一片牛肉:「這算爺賞你的，以後找個正經工作，別幹這不道德的事情了。」

他把肉片放到地上，小白貓立馬湊過來聞，誰知，他舔了舔鼻子，不屑一顧的躺下了。

「叫花子嫌米糙？」江清驚訝了:「這都是我明天吃的早飯，貓爺你都看不上？」

看著貓咪圓滾滾的肚子，江清笑了:「你真福祉啊，吃的白白胖胖的一天啥心不操。小貓咪的生活有煩惱嗎？你聽得懂我說話嗎，你要是聽不懂中文我也可以給你講英文，畢竟你江哥一直優秀。」

小白貓就這麼躺著，看著江清。

「不說話？不說話我走了。」江清站了起來:「我可累得要死，趕緊回家睡覺，爭取睡前背點單詞。」

小白貓這句聽懂了，刷一下跑到江清腳底，喵了一聲坐到了江清鞋子上，尾巴勾住了江清的腿。

「還不讓走？劫財看不上想劫色？」江清笑了，伸手摸了摸它的背毛。

底下喵了一聲。

「你說，就因為我家破產了，那些人巴不得遠離我，難不成怕我問他們借錢？還是怕我請不起他們去玩？雖然我可能真的請不起，但是人都要這麼現實嗎。」江清摸著貓毛，喃喃自語道:「小貓咪，真羨慕你。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樣無憂無慮就好了，人的社會好複雜的，突然我就好想家啊。」

江清蹲在地上，小聲訴說著自己的委屈，這一段時間他一直在逃避，一直不去想自己的心情和感受，以為這樣就會過去。但是真的當他面對面剖析自己，才發現那是真的難受。

「可能人生就是起起落落。」江清說:「只不過我現在是落的那部分。」就在他忘我的自討中，他完全沒有發現身後不遠處已經站著一個人。

宋鱗不是故意來聽牆角的，他看了看手裡提著的貓罐頭，自從搬來後他每天晚上都會下樓喂那隻小白貓。沒想到今天能撞見這一幕，那個白天一直以來都意氣風發，清高不已的江清原來也會有傷心，難過，無助的樣子。

他慢慢的摸清江清的脾性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第一人。如果被他發現自己在身後一字不落的全聽完了他的獨白，那他就離見祖宗不遠了。所以他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算了，明天來吧。」宋鱗轉身後退，一步一步邁著小心翼翼的步伐，借著昏暗的路燈腳底下視野都模糊了。走了兩步眼尖的他發現地上躺了一個易拉罐，還好發現了，他輕手輕腳的繞過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就在他全身神經緊繃的時候，眼前的大樓里傳來一陣狗吠聲！宋鱗嚇了一跳，一腳踩空，鞋子和易拉罐發出巨響。

這一聲在寂靜的深夜裡簡直石破天驚，江清被嚇得跳了起來，小白貓嚇得竄進了草叢。

「宋鱗？」在看清遠處那個人影後，江清戒備的心理放鬆了下來。他問道:「你怎麼在這？」

宋鱗嘆了口氣，恨氣的把那易拉罐踢得老遠。然後揚了揚手裡的塑料袋，說道:「下來喂貓。」

「他不吃。」江清也亮了亮手裡的袋子:「我給他吃牛肉都不吃。」

宋鱗笑了笑沒說話，蹲在地上，擰開一罐貓罐頭，輕輕用手指敲了敲罐子。小白貓聽到後，一支箭一樣竄了過來，埋頭吃起了罐頭。

「我靠。」江清看呆了:「等於我吃的還沒有貓吃的好？」

「不是，可能你的肉腌過了，畢竟國外的貓，聞不慣料酒味。」宋鱗一邊擼貓，一邊對江清說話。

「你經常來？」江清問。

「差不多。」宋鱗說。

「才開學幾天。」

「我半個月前就來了。」宋鱗說道：「機場見你那次，也是回國了一趟。」

江清見對方提起機場的事，白了一眼，轉移話題：「那你怎麼不把他抱回家養著？每天還得下樓，多麻煩啊。」

宋鱗眼神黯淡了一半，他低下頭，說道:「我從來不養寵物。」

江清看到宋鱗表情的變化，識趣的沒有再問。周圍一下子又恢復了安靜，半晌，江清開口道:「剛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小白貓已經吃飽了，亮著肚皮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舔舐爪子。宋鱗低著頭，看著他，說了聲:「嗯。」

「哎。」江清嘆了口氣:「別說出去。」

「放心。」宋鱗說:「我也沒有朋友。」

江清「哦」了一聲，說道:「所以你就喜歡一天到晚刷存在感來引人注意？」

「也不是。」宋鱗想了想，笑了:「機場見你那次是，老遠看到你拽的二五八萬的走姿，我就想整整你。不過作為補償，如果你以後覺得無聊了，就來找我玩吧。」

「我拽的二五八萬？」江清有些意外宋鱗這麼坦誠:「不過我就怕你再捉弄我，我忍不住揍你。」

「還記仇呢？」

「可不。」話說完，江清笑了起來:「還能讓你好過了。」

宋鱗也笑了:「所以麼，看誰先氣死誰。」

有了前一晚打的基礎，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江清和栗籽楠都覺得通順了不少，雖然還是會有磕磕絆絆，但總比聽天書要好。到了午飯的時間，江清不想再吃吃不飽的沙拉了，於是三人跟隨者人群，浩浩蕩蕩的往餐廳走。

國外大學的餐廳大部分以自助餐的形式提供，小部分有漢堡快餐店，咖啡廳和中韓小吃店。統一沒有飯卡，學生用現金的比較多，也可以刷儲蓄或信用卡。

栗籽楠走在江清前面，後面跟著宋鱗。三人手裡都拿著一個大大的盤子，跟隨隊伍看著一長排琳琅滿目的美食。

「天爺呀，這麼多？這一盤夾一筷子都能吃好久了。」栗籽楠眼神閃著光，好奇又興奮的說。

「先看看別人都夾的什麼吧，別踩雷。我看這些菜都長的差不多，我也叫不上名字。」江清說完，突然看向後面的宋鱗:「你不是在韓國待過嗎？那的飯怎麼樣啊？」

「別提了。」宋鱗嘴裡哼哼了幾句:「頓頓有泡菜，晚晚吃泡麵，吐了都。」

「真可憐。」江清說完，轉了過去。

三人簡單的拿了麵包和意麵，淋了醬汁和沙拉湊了一盤午餐。正巧，這時有一個桌子前圍了一圈人，一看一個中國廚師正在煮餃子。

宋鱗眼睛都直了，直接圍了上去。江清對栗籽楠說:「你先去那佔個座位吧，咱們班同學在那裡呢，我跟宋鱗打點餃子就過來，你不是早就想吃餃子了嗎？」

「好。」栗籽楠接過江清的盤子走了。

「你很喜歡吃餃子？」江清這時走到宋鱗身邊，問道。

宋鱗閃爍的眼神有些暗淡了，他說道:「沒有，我就想看看。」

「不知道什麼餡的啊。」江清問了問前面的同學，對方也只說不知道。

這時，餃子出鍋了，但並沒有直接盛出來，而是控完水就放進了旁邊滾燙的油鍋里炸制...出鍋後排在前面的同學都給自己盤子夾了幾個炸餃子，又配上沙拉醬擠得滿滿噹噹。

「西紅柿雞蛋餡的。」這時，有人嘗了一口說道。

江清和宋鱗逃命似的跑開了，兩人都憋著十足的笑。

「我靠，西紅柿雞蛋陷的炸餃子，嚇死我了。」江清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哎，國外就是這樣，吃不到什麼正宗的中餐。」宋鱗搖了搖頭，在旁邊拿了勺子，略微無奈的說道。

「沒事，改天你可以來找我...」江清正準備邀請宋鱗，突然看見栗籽楠神情失落，一臉勉強的端著兩個盤子過來了。

「怎麼了？」江清趕緊上前詢問。

宋鱗用勺子撥了撥盤子里的飯，沒有說話。

「沒事沒事。」看到江清後，栗籽楠慌張的鎮定表情:「他們那位置給別人留的，我們換個地方坐吧。」

栗籽楠說這話時神情閃躲，江清一把拉住他胳膊，盤子的菜差點撒出來。他質問道:「栗子，到底怎麼了，給我說實話。」

「他們...」栗籽楠低下頭，小聲巴巴的說:「他們說我說的英語他們聽不懂，不讓我坐在他們旁邊...」

江清深吸了一口氣這股怒火都沒下去，他接過栗籽楠的盤子就往那個方向走。栗籽楠趕緊拉住他:「算了...江清..也怪我。」

「算個p！」江清罵道，他對栗籽楠說:「你看好了，誰敢欺負你，讓他試試。」

栗籽楠帶著求助的眼神看向宋鱗，宋鱗只是一臉審視的微笑聳聳肩，表示攔不住的。

江清甩開他的手，走到那幾個人身邊，把盤子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質問道:「為什麼我朋友不能坐在這？」

那幾個人用韓語嘰里呱啦互相說著，神情帶著十足的嘲笑。

「宋鱗，你會韓語，你快去幫幫江清啊。」栗籽楠急忙對宋鱗說道。

可宋鱗只是悠閑的站在原處，不知道是不是他餓了，他已經開始低著頭用勺子舀了一勺米飯送進嘴裡，一邊吃一邊看:「別急。」

「別裝了，新加坡官方語言有漢語。我不信你們幾個韓國人來新加坡沒學過漢語。」

這時，那幾個人才停住笑聲，都面面相覷的看向江清，有個人用蹩腳的普通話說道:「怎麼？自己實力不足來國外丟人，不應該被嘲笑嗎？」

「那你漢語說的也不行，難道你就沒資格跟我說話了嗎。」江清反問道:「你們就不應該被嘲笑嗎。」

江清話說的那幾個人都啞口無言，正在這時，他耳邊聽到一聲「阿西！」然後就看見有一個男生，用叉子叉了一個沾滿醬汁的肉丸，扔到了江清的身上。

嶄潔如新的白襯衫赫然出現一片油脂的污漬，周圍人都鬨堂大笑起來。江清臉上肌肉抽搐了了一下，他翻手將盤子里的飯倒扣在那個人臉上，周圍女生見狀尖叫了起來，周圍亂成一團，江清臉上迎來了一拳，被他偏頭躲過，反手一肘擊在那人腹部。隨即被後面的人撲倒在地上。

栗籽楠焦急的看向宋鱗，這一看把他快氣瘋了，宋鱗真就站在那吃上了飯，一臉事不關己的平靜表情，好像現在旁邊不是有人打架，而是學校請了小提琴樂隊過來演奏。

栗籽楠握緊拳頭，作勢衝過去時，肩膀處一隻手按住了他。只見宋鱗帶著淡淡的嗓音:「我去吧。」

宋鱗嘆了口氣，舀起滿滿一勺米飯把嘴裡塞的滿滿後才放下盤子。抬起頭眼神第一次直視起眼前的情況，他往前走去，在咽下嘴裡那口飯的下一秒，一腳踹倒了第一個背對著他的男生。

其他人正準備還手，但宋鱗第一眼就不好惹，圍著的韓國人都面面相覷，退後三步。那個壓著江清的男生正準備起來，被宋鱗一腳踢翻，踩住胸口，只剩下那男生痛苦的叫喊聲。

「江清！快起來吧。」栗籽楠這時一臉擔憂的把江清扶了起來。

江清此刻已經渾身污漬，頭髮亂糟糟的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他伸手對宋鱗說:「算了。」

宋鱗點點頭，抬手從桌子上拿了一碗涼透了的奶油蘑菇湯，硬生生澆在了那個男生臉上。伴隨著那個男生劇烈的掙扎，宋鱗的腳更用勁了。圍觀的人都看呆了，這哪裡是打架，這分明是處刑。

宋鱗拿著空碗抬起腳，那幾個男生趕緊把地上那兄弟抬走後。他才蹲到江清面前，笑了起來:「沒事吧？」

栗籽楠此刻已經覺得宋鱗的笑容另他膽顫，他害怕的攥緊了江清的胳膊。江清一時沒反應過來，擺擺手說:「沒事。」

「快檢查一下，有沒有傷到哪裡。」栗籽楠快急死了，對江清說道。

江清用手撐著地正準備起身，突然被宋鱗一隻手捏住胳膊，另一隻手放在他肚子上，語氣不急不淡:「這疼嗎？」

周圍人都在看著，江清不好意思的掙扎著。宋鱗的手更緊了，他的語氣強硬起來:「說話。」

「不疼。」江清認命的閉上眼睛。

「哦。」宋鱗看著江清髒亂不堪的襯衫，他又把手放到江清腹部:「這裡呢？」

「不疼。」江清說。

「這裡呢？」宋鱗剛按到江清背後，江清疼的倒吸了一口氣。宋鱗這時看向周圍的人，語氣嚴厲:「頭都給我轉過去。」

然後把江清翻過去，作勢要翻開他衣服。

「瘋了你！」江清大罵道。

宋鱗不為所動，輕輕只拉開一點衣角。就看到江清腰部已經紅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