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想追出去，可他剛下地，腿就一打軟，啪唧——摔在了地上。

壞了。整條腿已經被凍得失去了知覺，剛才在床上躺著，方舟沒有感覺，一下地才意識到。這要恢復的話，少說要一周的時間。

可剛才的情況，方舟又不可能心安理得在屋子裡等人回來。

對了！獸化！

就在方舟有了這個念頭的瞬間，他感覺到腦袋兩側和尾椎骨有些酥麻的感覺，雙腿也恢復了知覺。

他伸手一摸，居然在腦袋兩側摸到了毛茸茸的耳朵！扭身往後面一看，果然是一條尾巴！那尾巴赤紅色毛茸茸的，尖端還有搓白毛，應當是狐狸尾巴。

方舟感覺四肢充滿了力量，但是……

為什麼是半獸化？

【方舟：我是雌性？】

【系統·零：顯而易見，是的】

方舟撓撓腦袋，感覺有些怪怪的，但也沒時間計較了，找人要緊。

隱隱約約，他竟是能聞到一些人類的氣味！

順著這氣味，方舟快速地竄了出去。

出了門，他才發現剛才他躺的地方並不是搭建的屋子，而是一個山洞。外面全是粗壯的樹木，樹葉上也掛滿了雪，整個森林十分的靜謐。

方舟倒是不怕什麼野獸，畢竟天氣太過嚴寒了，且那人既然選擇在這個山洞裡做窩，應當還算是安全的。

他順著氣味，迅速地奔跑。終於，在山頂上找到了他那沉默寡言的任務目標。

男人坐在懸崖邊上。越到山頂，樹木反倒是越稀少。他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那樣孤寂，天地間唯有清風白雪與他相伴。

方舟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坐在他的身邊。

他這才發現，自己和這個無名的男人有著多麼大的體型差距。

「我剛剛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我向你道歉，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氣？」方舟輕聲問。

男人盯著月亮，約過了十秒，才開口：「外面冷，你不該出來。」

男人聲音低沉渾厚，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光是聽見他的聲音，就讓人心安。

「我沒那麼脆弱。」方舟發現男人還願意跟他說話，鬆了口氣。

他拿手臂頂了頂對方，發現自己那細胳膊只有人一半粗。

「雌性都是脆弱的。」男人反駁了方舟。

還挺固執。方舟聳聳肩膀，不打算爭論：「你要是不喜歡那個名字，那我換一個，總得有個能稱呼你的才是。」

「嗯，換一個吧。」男人點了點頭。

「那我想想，叫什麼好呢……」方舟認真思考著。

既然他是任務目標，那就意味著他是程式碎片的一部分，和季一念與戴阿蒙德都是相同的。

方舟悄mi///咪瞥向男人的眼睛。果然！左眼下有一顆小小的痣！

「叫你淚怎麼樣？你的眼下有顆淚痣，但是叫痣也太難聽了哈哈哈！」方舟尬笑了幾聲，發現身旁的人完全沒有笑的意思，也就撇撇嘴停了下來，低著腦袋嘆了口氣。

似乎是發現旁邊小小的雌性有些消沉，男人抿了一下嘴，還是點了點頭：「好，那就叫淚。」

「好耶！那我以後就喊你淚了！」方舟拍手。

就在此時，一陣強風吹來，方舟立馬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服，有些羨慕地看著明明上半身什麼也沒穿卻好像一點也不冷的淚。

然而他卻看見，淚的頭髮被風吹起來，他那遮住的右半邊臉上，有一道從眉毛向下劃過眼睛的疤痕，足足有一指長。

月光就像是在諷刺這個剛剛得到了名字的男人，明明是陰沉的天氣，剛才還烏雲密布，現在卻散開了，非要將那光照在淚的臉上，照在他的疤痕上，讓他難堪。

那是一道陳舊的疤痕，像一道褐色的肉蟲，爬在淚的臉上。他的眼睛本是藍灰色，被劃傷的眼睛失去了視力，變成了徹底的灰，就像是被奪走了顏色。

「不許看！」淚意識到方舟在盯著自己的臉，他慌忙地扯下頭髮遮住臉頰，把整張臉都埋在手掌里。

那雙手布滿了繭子，指尖皮膚還有多出皸裂。淚的生活相當艱辛。

「你是因為這個才……」方舟意識到淚剛才生氣的原因了。

他遮住了自己瞎掉的眼睛，遮住了醜陋的疤痕。而方舟卻要稱呼他為「麗」，美麗的麗。聽起來就像是在諷刺他，能不叫人生氣嗎？

「抱歉，我不知道這件事……」方舟換了個姿勢，他半跪在地上，拍了拍淚的背，然後環住他的肩膀，輕輕抱住他。

淚的身體微微一顫。

上一次被這樣抱住，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遙遠到，淚已經記不清被抱著是什麼感覺了。

現在方舟重新告訴了他，擁抱是溫暖的、堅定的、充滿力量的。即便這個擁抱來自一個瘦小雌性纖細的胳膊。

「很醜。」淚低聲說著。

「不醜。」方舟拍拍淚。

他是真心的。雖然方舟喜歡美型的，但淚這樣強壯野性類型的，多一道疤痕反而顯得更酷了。方舟才不承認是因為那結實的腹肌剛見面就俘獲了他的心。

「丑！」淚大聲反駁了方舟。

然後又像是怕嚇到方舟，悄悄用餘光瞥了眼方舟。

方舟笑得很燦爛。

淚觸電一樣迅速把頭扭開了。

「疤痕是男……雄性的勳章。有什麼可丑的。」方舟說到一半改了口，他差點忘記這裡沒有男人女人一說。

「勳章，是什麼？」淚好奇地問。

「嗯……」方舟想著如何向淚解釋：「勳章就是一種用來紀念榮耀的東西，把曾經發生過的光榮的事跡用勳章來記錄下來。每一枚勳章都承載著一段故事。」

方舟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明明淚那麼大一隻，心性卻像個半大孩子。這讓方舟產生了一種責任感，教導淚的責任感。他喜歡這種感覺，在別的方面來找補體型差帶來的挫敗感。

淚雖然不懂什麼是勳章，但他聽懂了榮耀二字。

淚的左眼一亮，睜得圓圓的，就像一條超大型的狗狗：「你真的認為這是榮耀？」

「真的。」方舟生怕淚不相信，趕緊點頭。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狩獵的時候失敗了，被狼爪抓傷留下的傷疤。」淚整個人都很緊繃，他從未主動向別人說起這個傷疤的由來。

「沒有失敗，何談成功？況且，活下來，就是成功。」方舟沒忍住，揉了揉淚的腦袋：「你的每一道傷口都會成為你的經驗，而有所得，有所經驗，這本身也是成功的一種。不要因為某一處殘缺而感到恥辱，它們使你有更多的可能，更加的獨一無二。」

淚看著方舟，他的眼中////chu現了從未有過的希冀。半晌，他一把抱住方舟，緊緊的，像是要把方舟揉入自己的血骨。

「狐狸雌性，最會騙人了。」淚聲音悶悶的。

「我不騙你，這輩子都不騙你。我保證。」方舟在淚這裡父愛爆棚了。

「真的不騙我？」淚起身，把方舟抱在了懷裡。

「真的，不騙你。」剛感覺到責任感與使命感而父愛爆棚的方舟，因為這個整個縮在人懷裡的動作，感覺到了面子丟光。

「我相信你。」淚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要是騙我，咬死你。」

「嗯，讓你咬。」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咬了。方舟心裡默默吐槽。

方舟：「你先放我下來。」

「好。」淚有點不舍。

他第一次抱雌性，早上方舟昏迷的那次不算。這個雌性軟軟的，身上還有股特殊的香味，他很喜歡。

然而，方舟腳剛落地，腿一軟，眼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