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想做入幕賓
小說: 重生之如何嫁給死對頭 作者:一斛春 字數:4476 更新時間:2022-10-28 05:41:05
炊煙裊裊,攤開便是紅塵人間。辣椒入鍋,蔥花翻炒,案板上活蹦亂跳的魚,手起刀落,完整的骨頭,便被放置在身旁的瓷盆里。衛國士大夫階層極少有會下廚之人,並以此事為恥。眼前這人不僅嫻熟,甚至洗菜顛勺這些被他們認為粗鄙的事情,做起來非常具有美感。
「實話講,我很是好奇,我也沒吃上過幾次魚,你手法這麼熟練,是不是用哄我的魚,哄京城那位美人去了?」
尉遲風野手中動作一停,抬頭髮現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人,正在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己。
「不在暖閣好好獃著,來這裡不嫌嗆?」
蘇錦城眉頭緊鎖,像是在苦惱,沉默了幾秒,嘆了口氣道:「也不知道把朝中大臣帶到邊疆,這罪我擔不擔得起。想帶你去軍營看看,軍中的炭火比你這燒的嗆多了,魚全是鹹的,一個味。從河裡撈出來,把內臟一掏,架上火,一把鹽,就算完了,不然太腥,難以下口。」
蘇錦城邊說,便走到鍋旁,拿開蓋子,撲鼻而來的香氣,是已經燜好的醬料,看著裡面的搭配,一時啞然,他就知道,單是裡面用的兩種香料,十兩銀子一斤。
尉遲風野抬頭看他,沒說話,他明白蘇錦城的意思,是讓自己別把他當個金枝玉葉的公子哥養。蘇錦城幫他把魚肉下鍋,想要翻炒,卻被攔了下來,旁邊的人一聲不吭的借過鏟子,不給他插手的機會。
蘇錦城也不跟他爭,脫了鶴氅,自己的蹲下燒火,尉遲風野的「別。」直接卡在了喉嚨里,看著他極其熟練的擺弄爐灶,兩三根木頭,便燒的又猛,嘴裡發苦。
木頭噼啪聲,在兩人之間炸響,爐火柔和的光,削減了蘇錦城平日里的凌厲,二人如民間夫妻,聊家裡話。
「你這總想把我護在身後的毛病,得好好改改。」
「不改。」
「瞎鬧。我好歹也是衛國太尉,守衛衛國任何人都是我的使命,沒聽民間說,我是衛國的守護神嗎?」
尉遲風野停下手中的翻動,側眸看他:「那誰守護你?」
心口一窒,蘇錦城望著他的神情,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他倉皇的換了話題,「我雖少時還給自己扯金貴驕縱那一套,現今怎麼也該長大了。」
「在我這裡,你永遠都金貴,不需要長大。」
「.......」這話是聊不下去了,蘇錦城鬱悶的燒柴火,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三槍取敵軍將領首級的太尉,怎麼到了尉遲風野眼裡,就成了金貴不沾陽春水了。
尉遲風野嘴角微微彎起,眉宇舒展,語氣帶著笑意,「心中有人,便不見他人。既不見他人,又何來美人?。」
蘇錦城一怔,反應過來這是在回自己剛才的那句玩笑話,可能自小被這人寵壞了,給個桿子,就想順著爬,「負心多是讀書人。窮苦書生憑三寸不爛之舌,便能騙的高門小姐拋家棄父,下架私奔。更遑論尉遲大人這種才高八斗身份顯赫之人呢?」
蘇錦城這話說完,自己也知道純粹是胡攪蠻纏了,他正想著怎麼繞過去,頭頂就傳來一句滿是寵溺的回答:「要不我今日向小皇帝請辭?參軍跟你去打仗?不過我一向做慣了奸臣,愛走捷徑,想來是不可能靠軍功升職了。可我又萬般不好養,不如蘇太尉給我個機會,做你的入幕之賓,榻上之人?」
這話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蘇錦城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拉過他的衣領,迫使尉遲風野彎腰,吻之前道:「不要那些,我要你做我昭告天下的夫君。」
一盤魚很快就被掃蕩完畢,本就微腫的嘴唇,現下被辣椒辣的更為嚴重,尉遲風野一壺茶喝盡了,還覺得邪火亂竄,只能強迫自己不去看。
「你的人這會應該要來回消息了吧?」
蘇錦城微微挑眉,沒想到他這麼一針見血,「今日進宮,陛下給了我天子密令。」
「你查的文宣王?」
「我做了兩手準備。不止查了文宣王,與之一同的還有靜安侯。」
尉遲風野喝茶的手微頓,似乎是有些驚訝,問道:「怎麼會想起查他?」
蘇錦城白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抿了口茶才慢悠悠的說道:「你裝什麼裝?其實我本想來查是鎮北王,但是沒辦法下手,動靜太大,而且容易把陛下置於不利地位,還易打草驚蛇,所以選了一心向他的靜安侯。」
「請蘇太尉解惑。」
「......」看著旁邊一臉謙卑,似乎真在虛心求教的人,蘇錦城覺得有點麻木,「你記不記得,當年你寫的《論梁辰冤案》中有句話,當你因為一件事,懷疑一個人的時候,他或許只是明處最大嫌疑犯,身為父母官,不妨把眼光往對立面放一放,或許在看不見的暗處,站著嫌疑犯的利益既得者。」
蘇錦城說完,盯著尉遲風野,不放過他臉上任何錶情的變化,他就不信,自己能想到的事情,這人能看不出來。奈何這人真是天塌下來都能面不改色,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絲毫變化來。
尉遲風野對於蘇錦城的敏銳,多少有些驚訝,但一聽,他背出自己的文章,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全沒了,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心已經成了脫韁的野馬。
兩人靜默的喝茶,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誰都未曾在說話,直到半盞茶的功夫,門外傳來暗隱敲門的聲音,得到准允後,與他一同的還有一位藍袍男子。
「飛羽,查的怎麼樣?」
「確實如主子所料,清婉是靖安侯的人。」
蘇錦城聽完,側頭說道:「我猜能養出那麼笨的細作的人,也聰明不到那去。在太尉府,清婉攀扯你是他主子。」
「你怎麼看的?」
「我氣的想笑。」
「為何?因為提前和我互通了消息?」
「不是,就算你我關係沒有緩和,我也不會信這話。」蘇錦城這話音剛落,才發現三道視線都盯著自己,似乎對這件事很有興趣。
「......不難猜,拿暗隱舉例,你手下的人,個個冷的和冰塊似的,能一刀解決絕不用兩刀,那有那麼多的廢話,多說多錯這點都不明白,實話講,我頭一次見這麼漏洞百出的細作。」
暗隱聽完臉色雖然沒什麼表情,但蘇錦城能察覺出他像是很高興,只不過自己旁邊這位倒是有些失望,顯得有些落寞,蘇錦城根本見不得這幅神情,氣的咬牙道:「你非得讓我當著他倆的面說,是因為你對我偏執入骨嗎?別說是人,就是其他活物近我身,我估計都活不過當晚!」
尉遲風野滿意的點了點頭,眉宇間的喜色藏也藏不住。暗隱和飛羽兩大暗衛,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也的虧蘇太尉給面子,說成是偏執入骨,這要換成別人來看,這不就是有病嘛!還病得不輕,病入膏肓,藥石無醫的那種。
當然這話他倆不敢說,他倆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估計活不過今晚的就成他們了,就算僥倖活的過,怕是也得脫幾層皮。越想越脊背發寒,神情反倒是控制住了,只是更冷。
「飛羽,你繼續說。」
「清婉以前在不夜天呆過。」
不夜天,洛河城中最大青樓。前些年因為一些事情鬧得很是難看,甚至都傳到了京城,但最後都被壓下來了,也就是那時候,不夜天背後的勢力才顯現出來,是洛河城主,靜安侯。當時衛國皇權爭奪激烈,那件事情本該詳查問罪,但皇子們紛紛都在拉攏站隊的朝臣,便也無人敢管。
蘇錦城神情一凜,衛國絕對不像表面上看去那麼繁華安樂。如果可以,他現在直接想去洛河城把靖安侯帶回京城逼問,但是這根本不可能。衛國三位王爺有自己的封地,且皆手握兵權。兩位侯爺雖沒有封地,但也手握一城,允許建護城軍,每年只需向朝廷繳納一定的貢品,接受朝廷巡查,若非大事可自行解決,自主性極大。
蘇錦城單是一想就覺得頭疼,當初先帝為了順利登基,對支持自己的人表示誠意,避免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承諾天子不入。意思就是,封地和城池你們自行管轄,我無法插手和踏入。當然先皇也不是真傻的,給他們分封的地區,基本都在荒涼地帶,但現在三十幾年過去,這幾處地方繁華千萬,變成了衛國最大的內憂。
蘇錦城還小的時候,曾聽自己的父親多次談起過這件事情,先帝在早些年曾致力於滅掉這五處勢力,但後來因各種原因,最終都沒有成功。
現況看起來比較好的一點是,當年四皇子因為殘殺兄長之事被賜死,追隨他的臨安王和宣平侯也受到嚴懲,被押解回京,手中封地和城池收歸國有,算的是名存實亡。
而今剩下文宣王和鎮北王,文宣王封地位於黎都不遠的桃溪,在衛慕未曾失憶之前,便是身後最大的支持者。在其失憶後,先皇暴斃,宣讀聖旨時,主動借兵太尉蘇熙一萬,鎮守黎都,保護新帝。多年來無一錯處,算得上忠心耿耿,甚至主動放棄天子不入的約定,允朝廷在其封地設固定職位監察。
鎮北王,其封地位於與蠻夷交界處。但當年奉命抵禦蕭國,便在南方落了腳。現處於黎都城以南,洛河城以東。因擊退蕭軍有功,再加上皇子奪位,有人刻意相住,便舍了北方的封地,定局在現在的地方。
曾追隨衛慕的哥哥,二皇子衛璽,後二皇子被毒殺,便卧守其封地不出。這些年關係緩和,與蕭國經商互通,可謂富可敵國,兵強馬壯。對衛慕登基未曾入宮覲見之事,鬧得天下皆知,明知其不服,卻又無法問罪,不得不暫時交好。
蘇錦城捏了捏眉心,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對著尉遲風野偏頭笑道:「尉遲大人,給點提示,你說衛國這麼複雜的格局,讓我伸手往那查啊!我還不如當我太尉,在戰場上馳騁,這些事頭都大了。」
「你暗衛不是也帶來了別的消息,聽完不就有線索了。」
「.......」蘇錦城盯著身邊泰然自若的人,心情十分複雜,而旁邊的飛羽是臉上是控制不住的驚訝。
「文宣王見到天子密令後,態度極好,算得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屬下便把段景的畫像拿給了他,他一開始並未認得出來,直到身邊的管家提醒了句,這人在六七歲的時候在王府做過掃馬童。
那時候段景還不叫段景,叫十六,與之一同買回來的還有他的妹妹,叫阿嫻。這麼多年之所以還記得,是因為他們兄妹二人感情極好,也因他妹妹長的很是好看。但淳安十三年,蝗災嚴重,收成不好,餓死了不少人,王府也遣走了大批下人。其中便有十六和他妹妹,當時王府補貼了不少銀錢,但那時候阿嫻好像生了病。」
老管家摸著那幅畫,像是回到了十三年的王府門口,兩個不大的人,一瘸一拐的像未知的路走去,他嘆道:「大人,你也知道,饑荒年代,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王府已經算仁至義盡,還望莫怪。」
靜默無言,蘇錦城壓下心中的難受,問道:「他妹妹現在如何?」
飛羽也像是忍受了極大的痛苦,點了點頭,聲音沙啞至極,「不夜天的頭牌,叫柳嫻。」
太尉府十幾年,蘇錦城從未聽段景提過他有個妹妹,平常一副不著調的模樣,好像天塌下來都能繼續笑,乍然知道這麼一段往事,感觸之深,難受的厲害。
蘇錦城突然就有些怒氣,轉頭問道:「你見過他妹妹?」
「不曾。」
「早就知道了?」
「是。」
「為何不去救?」
蘇錦城沒等到回答,清楚他這是有自己的考量,日暮漸沉,月夜漸深,怕是很長時間看不到東方欲曉了。
窗外烈風颯颯,連帶著屋內燈影幢幢,主位之上坐著的人異常陰鬱,廳內黑衣跪成片。暗隱請罪道:「屬下辦事不力,聖旨未曾抄錄完整。」
尉遲風野接過抄錄的紙張,掃了幾眼,便扔進火盆,付之一炬。聲音冷漠而寒涼,「有些人活的太久了,若明日還活著,想來諸位應該就都死了。」
與此同時,太尉府的書房的暗格中,墨鴉看著那微不可查的痕跡,心中大驚,聖旨的確有被翻動的痕跡。
「主子,跟你所料,不差分毫。」
蘇錦城沒回頭,提筆在地圖上不夜天的位置,打了一個錯號,解釋道:「與其府里三番五次折騰個沒完,不如一次性讓他知道個痛快。」
「不過主子,尉遲風野不會猜到上面的內容為假嗎?」
「若是正常情況下,可能猜到會沒這麼簡單,但今日我過去了。」
「屬下愚笨,請主子明示。」
「感情誤事,算策無疑的尉遲大人也不例外,警戒心降了,瞞天過海也就容易多了。」
「你最近重新挑選一批護衛,其他人都遣了吧!以下犯上,本就是重罪,何況還是毆打朝廷命官,尉遲風野不追究,但也不能這麼算了。母親太過寬厚,導致下人也無法無天,我記得府內多有惡習之人,證據應該好尋,你這兩天去衙門報個官吧!」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