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煎餅，加一塊兒裡脊。」陳毅心指了指一邊的筐子裡頭紅色的肉，淡淡說道。不知不覺就到了秋天的尾巴，從背後緩緩吹來的風尾巴卷著不少刺骨的寒意，捲起他蜷曲的頭髮絲兒的同時也讓陳毅心不由地把手縮進了口袋裡。

已經快到冬天，這一年眼見著又快過完了。天有些灰濛蒙的，路邊的燈也亮了起來，只不過在這個有些破敗的小巷子里，這麼點兒的燈光，顯得有些局促。「帥哥，好了。」老闆麻溜地鏟掉鍋台上的餅屑，食指勾著塑料袋遞給陳毅心。

「謝謝，錢付過了。」熱氣撲騰在陳毅心的掌心，讓他原本有些混沌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背後不遠處傳來了剎車的聲音，車門被「砰」地一聲不輕不重地關上，有些細碎的腳步聲便傳了過來。陳毅心坐到路邊的長椅上，靜靜地啃起了煎餅。

「我去買箱子水果。」車上下來了一個人，低沉的聲音席捲著熟悉的柑橘味兒讓原本發愣的陳毅心抬起了頭。

不遠處的黑車上明晃晃地標著「M記」兩個大字兒，高檔的車子和這個有些狹促的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更加突兀的，是站在車邊兒上正在交談的兩個人。

兩人一身得體的黑色長款羊毛外套，筆挺的西褲貼在腿上，顯得他們幹練又從容。這麼一對比之下，陳毅心身上那件皺得幾乎透風的灰色風衣就有些磕磣了。但是這還不是最讓陳毅心關注的，他的目光落在那兩人胸前的徽章上，他分明記得，那是外涉科的徽章。「那就買兩樣吧。」陳毅心提起自己別在胸前口袋上的半框眼鏡，一言不發地帶上了它。

他怎麼會認不出來在那邊站著，臉上掛著溫和笑容的男人呢。但此刻他想看他看的更清楚些。流暢的下頜線條凸顯出他的勁瘦有力，微微上挑的眼尾寫滿了溫和，陳毅心不自覺地目光在他上半身逡巡，從他鮮紅的唇瞟到了他藏在白色制服內襯下的胸口。這傢伙，幾天不見，還是那副好看樣兒啊。

陳毅心咬了一口煎餅，直直地看著兩人走進了一家超市。

殷均轉身收回自己的目光，徑直走進了那家不大的店面。他看到陳毅心了，熟悉的捲髮和大眼睛，充斥著他看不懂的感情。

陳毅心嘆了口氣，心裡不由得雀躍起來，沒想到來出個任務，半路上還能遇著殷均。明明大家在外頭都貼了阻隔貼，又隔著那麼遠，按理上他根本不可能聞到人家身上的味兒，但陳毅心一看到殷均就覺得全身上下的感官都被那股子柑橘味兒給包圍了。又香又臭，讓他忍不住心臟跳脫起來。

看著這個他無比熟悉的小巷子，他眼前一下子就浮現出兩年前殷均的那個小模樣。

兩年半之前的一個秋天的晚上，他也是和殷均在這個巷子裡頭，頭一回在畢業之後有了獨處的機會。具體怎麼著的情況他也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時候晚上兒的天還是有些冷的，是需要套上件外套才能在外面隨心溜達的程度。

陳毅心抄著口袋，穿過兩排房子之間的小路，朝著巡察局的方向走去。聽到忽遠忽近的鳴笛聲，陳毅心反應過來那是巡察局的車在叫。他下意識頓了頓腳步，接著向著聲音的方向跑了起來。跑出那小巷子的時候，四周冷清清的，已經沒了人，也沒了車，他一抬頭，就看到殷均靠在摩托抹著不停在流的鼻血。

陳毅心只覺得腦袋嗡嗡響，殷均無意間抬頭看向他那個兇狠又帶著些迷茫的眼神，讓他的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

「怎麼在這兒？」陳毅心握緊拳頭，扯出一個還算是輕鬆隨意的笑容上前。

「巡邏。」殷均解開自己有些歪掉的領帶，低頭整理了起來。

「我來吧，你擦擦鼻子。」陳毅心掏出口袋裡的手帕遞給殷均，手伸向了有些發皺的領帶。

兩個人的手就這麼著擦了過去，陳毅心縮了縮手心，但沒避開，嫻熟地擺弄著他的領帶。「謝謝，不過這個手帕…」會弄髒。殷均有些無奈地看著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陳毅心。

「無所謂，先用著吧。」陳毅心偷瞄著殷均的脖子，若無其事地回答。

機會總是要留給有準備的人啊，紳士可是時時刻刻都要把手帕帶在身上，應對這種情況啊。給他用了自己的手帕，這傢伙肯定得和自己身上信息素的味道狠狠接觸，想到這兒，陳毅心一邊在心中痛罵自己無恥，在人家受傷的時候想動這種歪心思，一邊又悄悄紅了耳朵。

「行了，先這樣吧。」陳毅心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殷均的胸口，心裡樂開了花。

撿著大便宜了，還能給他摸一把。還別說，手感是真的挺好，不僅挺有彈性的，還挺結實。果然這A級alpha和他這種劣級alpha就是不一樣，身體上就沒法兒比了。

「怎麼著流鼻血了？遇到硬茬了？」陳毅心揪了揪殷均的領子，壓制著眼裡的溫柔。「算是吧，但也不難對付。」殷均抿了抿嘴唇，上頭還殘留著一股幹燥的茶香，他知道那是陳毅心信息素的味道。

他說不出來是什麼感受，那味道很淡，不太明顯的香味兒讓他覺得十釐清爽。

「上車吧，哥帶你去吃點兒東西。」等他抬頭的時候，陳毅心已經做到了摩托上，「帶好頭盔。」陳毅心拍了拍身後的座位，看向殷均 。此時他的鼻血也已經止住了，鼻子下邊紅紅的一片，讓他看上去有些狼狽，略帶防備的眼神，讓陳毅心整個心都碎了。這個小寶貝兒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憐。胸口處泛起酸澀，讓他覺得悶悶的。

「走吧。」殷均穩當地坐到了陳毅心背後，柑橘味一下子包圍住了陳毅心，讓他耳朵後癢了起來。

要是這時候這個小傢伙能摟住自己就好了，陳毅心打開車燈，心不在焉地想著。冷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吹的他一陣落寞。就算喜歡的人在自己身後，他們的距離還是那麼遙遠，就算他們信息素的味道纏繞在一起，他也清楚地明白兩個人怕是永遠也沒機會擁抱。

多可悲，但又讓陳毅心覺到了一絲被虐的痛快。他早就知道是這個樣子了，還有什麼可感傷的呢。

陳毅心的衣角被風掀起來拍在他的腿上，讓他恍惚間想起了國中的某個下午，陳毅心也是這樣路過自己，留下衣角的殘影。只不過物是人非，他們早就不熟悉了。以前上學的時候他還覺得陳毅心長得高，站在他面前能把他擋個嚴嚴實實，但現在的陳毅心背影單薄瘦削，殷均盯著他後脖子上的阻隔貼一下子出了神。

「吃點兒吧，這麼晚了，肯定餓了。」陳毅心遞上一袋煎餅給殷均，大剌剌地坐到他邊上。

「沒事兒，值班遇到這種情況很正常的，想我當初還….」陳毅心笑著看向殷均，搜腸刮肚地迅速回憶以前的有趣的事兒，想要把殷均逗笑。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陳毅心就像是勢在必得的花孔雀一樣，找準時機了，一定要讓殷均對自己讚不絕口，和自己敞開心暢談。此刻他的腦海里已經浮現出來殷均那張笑的好看的臉了。

這傢伙上了高中之後就沒怎麼再見他笑過了，明明那麼好看的一個人兒，眼睛眯起來的時候那樣好看，卻整天掛著副假表情。

「謝謝你啊，我還在值班，得走了。」殷均抬起頭，溫溫的笑容浮於表面，讓陳毅心的話一下子就卡在喉嚨里出不來了。

「啊…哦..，這麼急啊。」陳毅心起身看向殷均，亦步亦趨地向前一步，卻又刻意地保持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兩人中間隔著三四步，卻像是在隔著整個宇宙說話。「哦，那你一般啥時候值班啊。」要是能知道他一般什麼時候來值班，或許還能時不時地來看看他。

「剛開始值班，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殷均重又帶上了頭盔修長有力的手指快速地整理著自己的袖口。

「那，那路上小心。」陳毅心看著殷均泛紅的骨節， 狠狠地產生了想要握住那雙手的衝動。

殷均回頭，只留給了他一個在摩托上高大勻稱的背影。陳毅心看著那遠去的摩托，獃獃地伸出自己的手，遲疑地朝著那邊揮了揮手。真是個沒禮貌的傢伙，從小到大，一句「再見」都不會說，只會埋頭向前走。

陳毅心坐在長椅上，擺弄著手中的煎餅，盯著超市出口，直到那人提著一堆東西出現。

殷均一出來就看到了看向他們這邊的陳毅心，「這不是A記的那個王牌嗎。」齊聞豪下巴向著陳毅心的那個方向示意殷均，「嗯，是他。」殷均眯起眼對上陳毅心的眼神，陳毅心一下子慌亂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直了直身子。殷均只覺得他這樣實在窘迫，沒有一個王牌該有的樣子。

陳毅心看著殷均笑著沖他點了點頭，臉一下子燒著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