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寄舟家不算大，一室一廳相對於餘歡喜家稍微寬闊一些，裝修布置得很簡單卻有格調，牆上還貼了哆啦A夢的牆紙，角落裡特意用木板圈出來一塊地方給江寄舟當玩具間，在穆婉雲的打理下家裡的東西多而不亂，不像餘歡喜家小雜物多，一家四口擠在二十平方的地下室里，連炒菜都是在過道里簡單架個煤氣灶，最多的時候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客廳放著台超大液晶電視，餘歡喜看得眼睛都直了，如果不是大人在場，她肯定撲上去抱著電視不肯放手，當晚和江寄舟看了一部人生中第一次彩色的動畫片。

「原來喜羊羊是白色的，灰太狼才是灰色的，我一直以為都是一樣的呢，好厲害啊！」

「你不知道嗎？」江寄舟眼睛瞪得了大大的，他以為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呢。

「我家的喜羊羊與灰太狼不是這樣的，都是和灰太狼一樣顏色的。」餘歡喜不知任何用語言形容她家那台擁有超長壽命的黑白電視機。

「你家電視機真厲害！」

聽見餘歡喜這樣誇獎，江寄舟驕傲地揚起頭：「那當然！厲害的地方多著呢！」

這時穆婉雲在廚房忙活完，端了四菜一湯上桌呼喚兩個孩子吃飯，江寄舟乖巧地立馬關了電視過去坐好，倒是餘歡喜對於喜羊羊還有點戀戀不捨，一步三回頭才不情願地過去吃飯。

穆婉雲用圍裙擦了擦手，給江寄舟餘歡喜每人舀了一大碗飯，又給自己舀了一碗才在歡喜身邊坐下。

「歡喜吃多點肉，你正長身子呢。」

穆婉雲夾了一筷子肉給餘歡喜，餘歡喜埋在飯里小小聲道謝，除了去過四叔四嬸家吃飯，來人家家裡蹭飯還是頭一次，怪不好意思的。

「這碗飯兩個都要好好的給我吃完，不許留下一粒米！」說是一大碗其實盛的也是兒童碗的一碗分量，每次江寄舟都要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不吃完飯，實在讓穆婉雲頭疼不已，如今有了餘歡喜這個榜樣，可得好好敲擊某個挑食的孩子。

「你看歡喜妹妹比你還小都吃完這碗飯了，你不準再找借口挑食，不然沒收你這一個月的零食。」

「嗷，不要！」江寄舟扒著飯憤憤地瞪了歡喜一眼。

「還有今晚歡喜妹妹和你睡一床，不準欺負她，身為哥哥要看著她，不能讓她掉下床去知道嗎？」

江寄舟強烈反對：「我才不要和她一起睡覺！」

「歡喜妹妹是女孩子，媽媽不是教過你要有紳士風度嗎？」知子莫若母，穆婉雲當然清楚怎樣拿捏自家兒子，「那你要是不願意就只能打個地鋪給你了。」

「好吧，不過你要洗澡才能上我的床，我很討厭不洗澡臭臭的人。」

寄人籬下聽任於人的道理餘歡喜自然是懂的，忙不迭地應下：「嗯嗯，我一定會好好洗的！會洗香香的才上床。」

吃完飯後又一起看了會動畫片，在穆婉雲的催促下輪個去洗澡，倆人喝了杯牛奶，然後九點半正式躺床上，一人扯了半張被子蓋著。

「不許搶我被子不許打我不許踢我！」

江寄舟不是沒和別的小朋友睡過，只是第一次和女生一起睡一張床感覺怪怪的，但他的小腦瓜子也琢磨不出來哪裡怪，這時候意識只是稍微有點萌芽。

歡喜是應得好好的，規規矩矩縮在角落裡，沒敢越矩一分，倒是江寄舟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像個八爪魚一樣手腳纏著餘歡喜，早醒的穆婉雲瞧著這番樣子輕笑著把江寄舟撥到一邊去……

餘歡喜過得沒心沒肺的，她父母那邊卻不怎麼好。

劉桂英和余老爺子連夜搭火車趕去照看余春平工作的那個城市，一刻不歇地又從車站去了醫院，看到病床上那個昏迷不醒的人兒一下子控制不住痛哭出聲。

許久未見，再見卻是以這番模樣，她也不過只是個嬌弱的女人，一剎那感覺世界轟然倒塌在面前，撫著胸口竟然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歡喜爺爺連忙過去扶她坐到旁邊無人的病床上，看著自己的烏黑消瘦的兒子連連嘆氣，只怪天有不幸啊！

接下來的日子比平日工作還要忙，爺媳輪番換班打地鋪，余春平是個肥壯的主，那肚皮鼓得像是懷胎十月的孕婦，給他擦身子耗了兩人不少的精力，一趟下來照顧他的兩人都像是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似的渾身濕噠噠的，除了給他擦身子還得時刻注意各項指標，一有異常得立馬按鈴呼叫醫生護士。

余老爺子年紀大了身子骨雖然硬朗但是也吃不消這日夜顛倒的日子，於是夜班只能由劉桂英一個人來，這嚴重違反了生理規律，以至於劉桂英眼窩深陷，愈發得憔悴了，後來大剛大成偶爾來幫忙，為劉桂英減輕了一些負擔。

期間工廠的老闆提著水果來探望過兩次，順便與劉桂英說道這賠償這事。

「他的醫藥費手術費我都會賠，該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不會躲。」老闆首先表明了負責的態度，下一刻話鋒又一轉，「如果你們想要什麼術後休養費，精神損失費……我們是沒有的。」

見家屬面色不快，老闆趕緊解釋道:「你知道的，做高空作業這一行哪有不危險的，該做的保護措施我們也都做了，我們只是個小廠賺的不多還要給其他工人發工資，大家都是混一口飯吃的，實在是手裡再拿不出來什麼錢了啊。」

「我們家還有孩子要讀書，才剛剛上國小，他爸這一倒孩子以後可怎麼辦啊？」面對老闆打的一手感情牌，劉桂英也不甘示弱。

說著老闆開始「抹眼淚」，抽抽搭搭地抓過劉桂英的手腕：「各有各的難，大家都體諒體諒吧。」

怕劉桂英過多糾纏，老闆匆匆走了，之後一直躲著不見人，放出話來說除了醫藥費其他的一分都沒有，找不著人的劉桂英沒辦法，只好打消了那些念頭，害怕逼急了老闆連醫藥費都沒有。

好在余春平大難不死挺了過來，在脖子上劃了一口子做了個手術基本脫離了危險期，辦了手續轉入普通病房，只是人醒來的時候稍微有點迷糊，醫生說只需後期好好調養好身子就行，並無大礙，劉桂英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落下了，日日在心裡祈求佛祖保佑可算是顯靈了。

余春平一度過危險，老爺子就要坐車回去了，余老爺子與余春平父子關係其實一直僵持多年，兩人都是同樣的犟脾氣，因為小疙瘩小誤會，誰也不肯妥協低頭，余爺子七十大壽時余春平並未回家為其賀壽，這件事成為一個導火索徹底炸掉了兩人最後一點友好，發誓從此兩不想見，如果不是事態緊急他才不會放下面子和兒媳趕來照顧他。

劉桂英拗不過老爺子，只得給他買好車票，妥帖準備好一切，讓固執的余老爺子自個搭火車回家，一個人留下來照顧未清醒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