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熠走了。

他到底是顧忌赤瞳的熙端，尤其是熙端當著他的面，輕而易舉地捏碎了桌上放著的一個飾品。

那小東西即使是個裝飾品，也是用黃金，珠寶營造的。看著那小東西在熙端手中像張宣紙一樣被捏成碎片，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我這幾天精神不好，容易犯困。」熙端最後下了逐客令，「各位請回吧。」

李熠一走，剛才熙端做出的那種游刃有餘就立刻抽絲似的被剝走了，在確定了李熠已經離開了之後，熙端幾乎是立刻彎下了腰，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那飾品是熙端故意放在那裡的，目的就是為了像剛才那樣，捏碎它，震懾那些人。

他現在身有怪力，就連沈過也比不過他。

但他不想用。

熙端喘著，忍著腦中洶湧的，幾乎要把他吞沒的負面情緒，不禁露出了一個苦笑。

他不想用。若不是逼到了這個份上，他是不打算用這種幾乎魚死網破的方式恐嚇他的大哥的。

就像他到最後也沒有摘下自己的面具，給眾人看他那布滿紋痕的半張臉一樣。

下了一百個決心，失望了一百千次。

他依舊不願與這人間徹底地一刀了斷。

只是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好半天，熙端才終於緩了過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幾乎獃獃地走到自己床邊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床頭放著的那盞小燈。

沈過給他做的。

熙端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他無法形容自己到底在經歷什麼。徹底死了一次過後，他整個人都受到了極大的改造。偏激，暴虐，慾望，種種激烈的情緒無時無刻在他心中翻騰，隨時尋找著決堤的機會。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即使看著那些無關之人，他也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這些年，忍不住怪罪，忍不住想要報復，想讓他們也嘗嘗痛苦的滋味。

有個聲音一直在他腦中叫囂，要他去報復，要他去殺戮，要見血，殺掉所有對不起他的人，去傾覆天下。

熙端知道這不對，知道這不是他。

但他真的控制不了。

那精緻的小燈還在悠悠地亮著。沈過走了之後，熙端就日日點亮著它，不讓它有熄的時候。

像是沈過還陪在他身邊，也像是時刻提醒著他自己——

過之還在。你不要做壞事。

過之會傷心的。

熙端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味入喉，他混雜到甚至要把他整個人格吞滅的暴虐情緒才得到安撫似的下去了些。

他把沈過支開，就是不像讓他看到自己失態的模樣。無論是威脅他大哥的，還是壓抑不住自己，臣服於邪神的嗜血好殺的。

熙端想到了所有，唯獨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地想念沈過。

尤其是在和那股邪氣拉鋸的時候，能支撐他的，就是曾經和沈過在一起的時光。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好日子，就連每晚的噩夢也被蒙上一層暖色似的，因為沈過會一直拉著他的手，不讓他墜入黑暗之中，所以他即使面對死亡，也能無比地從容。

也是沈過把他從死里拉了出來。

他對沈過...無比地在意，無比地不可割捨。

然而即使是這樣，他也忍不住會想，過之這麼做...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