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伊始

寧璃回到疏影閣就躺著不想動彈，身子乏的厲害，頭也是昏沉起來。迷濛間又想起了那個人，他總是一身緊身長袍，三指寬的腰封，束的腰極細。

寧璃想著想著就是一笑，然後狠狠搖頭，把人從腦袋裡強行劃去，自己虛弱的時候總是想他，想他！

傾湘見到寧璃的狀態不好，連忙讓向媽媽去廚房給公子熬藥，她又在屋裡多添了幾個炭盆。

疏影閣主屋在翻修的時候，寧天成特地讓人加上地暖，一到冬天就是暖和春。可現在寧璃的狀態幾度不好，傾湘一點也不敢疏忽。

墨零回來就看見屋檐廊下向媽媽在煎藥，康樂抱著劍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口，就知道公子身子又不好。

墨零脫下身上的袍子進屋，就見流傾坐在寧璃的塌前，不眨眼的看著寧璃，傾湘在一旁坐著燒水。

「公子，屬下回來了。」墨零在火爐邊逗留，想驅驅寒氣再靠近寧璃。

「怎麼樣？」寧璃是半坐著的，聽到墨零的聲音立刻睜開眼睛。

「殿下說，萬事具備。」墨零頷首，然後也坐到寧璃的身邊。

「老太君壽宴不過是，給了寧天流一個檯子，讓他為自己疏通更多的關係。吏部考核過寧天流的政績，御史台還要核查寧天流的品行。他若是過不了御史台，也別想坐上吏部尚書的位置。」寧璃眯了一下眸子，實在是太累，他想要睡覺。

寧璃說著就閉上眼睛，呼吸漸漸平穩。

看見寧璃睡著，傾湘和墨零對視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退到外面的小廳里。

「流傾少主，你累了就小聲叫我。」傾湘最後還在流傾的耳邊囑咐。

流傾點頭，此刻他一點都不累。

「向媽媽，公子這病，回來之前阿煜公子不是說了，沒有什麼大礙，調養一些時日便會好嗎？」墨零還是有些擔心，出去和向媽媽一起熬藥。

「確實沒有什麼大礙，只要公子認真喝藥，你也知道公子近半年藥喝得多了，就厭煩的很，加之前兩天出去到處溜達受了風，有些反覆也是有的。」向媽媽也很擔憂。

「我知道了。」墨零點頭，看來還是要好好看著公子喝藥。

寧璃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今天寧璃私下收到一個帖子。寧璃要出門一趟，但是他有一個禁令。寧璃只好換好衣服悄悄的溜出去，要溜出去第一步就是要把寧意給搞定。

寧家的每個孩子十六歲的時候，都可以去寧家的暗衛里選一個暗衛，作為貼身護衛。當年寧璃其實想要寧辭身邊的寧松，但是沒辦法寧璃比寧辭小，寧辭先把寧松選走了。寧璃便對寧意不是特別的親厚，但是寧意也沒有做特別過分的事情，他也就讓寧意在疏影閣留了下來。

墨零做事向來幹凈利落，直接用寧璃配出來的特殊迷香，把寧意迷暈。這個迷香沒有解藥，寧意能睡個一天一夜。

迷暈寧意，寧璃就帶著流傾和康樂翻牆出去，疏影閣牆那邊是一條下人運菜走的巷子，眼下這個時間是沒有人的。寧璃繞過巷子，又翻一座牆就出去了。

牆外是康樂提前準備好的馬車，寧璃帶著流傾坐上馬車，康樂就駕車快速離開。

寧璃今天穿的素雅一些，一身灰藍錦袍，上面綉了蘭花的紋飾。頭髮也沒有半束，而是全部束著，一絲不苟，頭頂帶著一頂雅緻的銀冠。

馬車停在一個巷子里，寧璃下車帶著流傾向巷子里走去。

巷尾，寧璃停住伸手敲門。

「來了。」來開門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少年生的極為好看，特別是那雙眸子。

見到是寧璃，少年先是一愣，隨後規規矩矩行禮：「寧璃哥哥。」

寧璃一笑：「你這差輩分了喲，小心你爹罰你抄書。」

「我老來得子，自是疏於管教，倒是讓你見笑了。」這時屋裡又走出一個人老者，來人大概四十幾歲，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端方雅正。

「陳崢師兄。」寧璃認真行禮。

「進來坐吧！」陳崢把寧璃引進屋，並盛了水開始燒茶。

寧璃在炭火邊坐下來：「師兄這是？」

寧璃環視一下屋裡，屋裡大大小小放著幾個樟木的箱子。箱子都用油紙糊著，大概是要遠行才這樣準備，怕路上遇水，箱子里的東西受潮壞了。

「在盛京城裡，本不該下帖子找你的，但是我上書辭官了，不日就準備離開盛京回稷下學宮教書。」陳崢趁著燒水的功夫就開始找茶，他記得寧璃喜歡喝一種叫雪浮春的花茶。

「想著臨走的時候，讓我這個兒子拜個老師，你可願意？」陳崢找了半天終於在一個箱子里找到一罐花茶。

「我嗎？」寧璃嘴角的微笑都頓在臉上：「師兄，你知道這麼做對樂軒影響有多大嗎？他以後走到哪裡都不能說自己的師出，師出無門，樂軒的仕途就毀了一半。」

陳崢轉身一臉認真的看著寧璃：「拜你為師算是師出無門嗎？」

「師兄你知道的，我不能......」寧璃嘆了一口氣。

「知道，拜師是學藝不是用來逞威風的，我讓他拜你為師為了一個「學」字。而且我不想樂軒走入仕途，我老了，他以後的路是他自己在走。走到什麼模樣，都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陳崢看著燒開的水，給寧璃沖泡了一杯花茶。

寧璃無奈扶額：「我才不到三十歲，是做樂軒哥哥的年齡。」

陳崢擺手：「別謙虛，」。

陳軒止住寧璃的話，然後看向屋外：「樂軒還不進來拜師。」

樂軒一直在門外聽著，聽到父親叫他，立刻進屋跪到寧璃身前。

「時間匆忙，禮儀從簡。」這個時候陳崢又拿出一個盒子：「這是拜師帖和信物。」說著就把盒子放到寧璃的面前。

寧璃看著陳崢，半響才怔然道：「那寧璃當不負師兄所託，好好教導樂軒。」

樂軒聽到寧璃答應，馬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敬到寧璃面前：「老師在上，弟子三拜。」

寧璃端過茶喝了一口，樂軒看見寧璃喝茶，立刻三拜叩首。

隨後寧璃拿過紙筆，在樂軒的拜師帖上寫上自己的名字，蓋上自己的私印。

「我來的匆忙沒有準備什麼信物，但是我的老師之前給我了一隻玉蟬，我一直帶在身上，今天便給你。也贈給你一句話，如何？」寧璃想了一下，自己身上能夠拿來的回禮，只有老師之前給他的玉蟬。

「請老師賜教。」樂軒再次行弟子禮。

「少林佛經有禪碣曰：世事皆一念，可成佛，亦可成魔。」寧璃微微一笑，把玉蟬放到樂軒的手上。

「樂軒不是很明白，但是樂軒會記住的，多謝老師。」說著雙手接下玉蟬。

行完拜師禮，陳崢才鬆了一口氣。他想在告老還鄉之前，給自己的兒子尋一位老師，盛京關係複雜，除了寧璃他實在想不到何人合適。

「看師兄今日抉擇，是不會帶著樂軒一起回稷下學宮，你要把樂軒留在陳家。」寧璃看著陳崢。

「陳家不會允許我辭官，可是這個官我實在做的厭煩。你看看官場上那些骯髒的東西，就拿最近吏部出缺的事來說。寧天流人品堪憂，才疏學淺，到成了吏部尚書最佳人選，當真是沾了你爹的光。你說說，我這個御史台諫大夫做的有何意義？」陳崢說起來就搖頭，止不住的失望。

與其要和這些人同流合污，還不如到那山上做一個教書匠。

「陳家害怕我脫離陳家，就讓我把樂軒留下，我問過樂軒，樂軒也同意。我就把樂軒留下。這樣也好，他可以多學學多看看。」陳崢背後還有一個陳家，陳家如今，全部都指望著他這一個孔老弟子，御史台諫大夫光耀門楣。就害怕陳崢離開陳家，陳家就此失勢。

寧璃隨即點頭：「那師兄多多保重，離京之日阿璃一定來送您。你放心，我在京都一日定會好好照顧樂軒。」

「這個我自然放心，該保重其實是你。你要做的事，其實是在和寧氏宗族為敵！寧氏有著百年根基，你無權無勢是最難的。」陳崢拍了拍寧璃的肩。

寧璃微微一笑：「我只是在為一個人做事，以前呢！都是我在他的手裡要什麼有什麼，也該我為他做一件事了，師兄勿要擔憂。」

陳崢看著寧璃的笑容起身，面前的少年，曾經是老師最寵愛最為得意的弟子，也是老師一生教學評價最高的弟子。

「天色漸晚，恕我不遠送。」陳崢知道寧璃不能出來太久，所以也不和寧璃多說。

「學生恭送老師。」樂軒也在一旁給寧璃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寧璃起身：「寧璃告辭，師兄保重。」

寧璃走了，樂軒像以前一樣，把寧璃送到巷子口再返回家裡。

「記住，從現在開始你要多學多記多看不多言，更不要小瞧了你這位名聲不好的老師。」樂軒剛返回家中，陳崢就把樂軒招至跟前語重心長的說著。

樂軒認真的點頭：「我明白。」

寧璃按照來時的路返回疏影閣，剛回去傾湘就準備舒適的衣服給寧璃換。

「公子，你出去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墨零走近與傾湘一起給寧璃換衣服。

「哦？」寧璃表示很有興趣。

「紅娘快死了。」墨零今天整理大小消息的時候，才看見這個消息的。

寧璃眉頭一動：「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墨零湊近：「紅娘用自己的身孕為條件讓寧天流放過她，不然就去有司衙門揭發寧天流品行不端，虐待下人，性情殘暴。寧天流被紅娘的威脅惹惱，就把紅娘打的奄奄一息。」

「寧天流這愛好還真是一言難盡啊！」寧璃換好衣服，就躺到美人靠上：「老太君壽宴的流程，我已經讓流傾給你們寫下來了，該怎麼安排你們動手吧！」

寧天流這個人，特別會維護自己潔身自好清流好官的名聲。納妾不多，對原配尊重有加，沒有庶子庶女，從來不留戀煙花之地。

但這不代表他沒有需求，他一般會養一些小丫鬟在府上玩弄。而且手段狠辣，身子小一點女孩子一個晚上就弄死弄殘一個，紅娘就是其中之一。紅娘為了逃離魔爪，用計懷上孩子，妄圖用孩子來威脅寧天流。

墨零福身：「明白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