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壽宴。

壽宴當天，寧璃早早就去了。

男客被安排在落英水榭吃酒玩遊戲，女眷則去梅花清塢，由平素素為首帶著賞梅花。只有老壽星出場的時候，才會聚在一起，一起吃飯喝酒。

寧璃坐在落英水榭的一個席面上自己喝茶，楚楚沒有來都沒有人跟他說話。寧辭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寧羽也有，都顧不上他的。

「那位就是你們家那位遠近聞名的廢物吧？」說話的是與寧陽交好的世家公子，他們站在不遠處一起玩投壺，還時不時看看寧璃，說話聲音微微有些大。

寧璃耳力還算好，聽得見。但是依舊自己喝自己的茶，今天有正事就當做沒有聽見。

「對！」寧陽點頭。

寧陽是寧天流的長子也是嫡子，算是年輕一輩的翹楚。寧天流是今年盛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盛京城現在不缺巴結寧陽的世家公子。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那位世家子弟繼續諷刺，不過說話分心，這一隻箭沒有投進去。

「別說了，待會兒讓他聽見了，又不得消停。」寧陽悄悄看了一眼寧璃。

「怎麼？你還怕他？」那個世家子弟有些不解。

寧陽攤手：「倒不是怕他，今天是太奶奶壽辰，怕擾了太奶奶的壽宴。」

「還是你有孝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說了咱們繼續玩。」說著他又繼續投壺。

寧璃揉了眉心，繼續喝茶。

流傾宴會之前，去女眷那邊偷了些糕點，因為女眷那邊的糕點要精緻一些。

「寧哥哥，墨零姐姐把林姑娘請來了。」流傾抱著一捧糕點，在寧璃耳邊的說到。

寧璃看著流傾吃的滿嘴都是，拿出自己手帕交給流傾，然後起身慢慢穿過那些亭台樓閣，遠離人聲喧囂。

流傾一個人默默的跟著寧璃，身後留下一地的糕點渣，也不知道流傾拿了多少糕點在懷裡。

墨零懂事，選的地方是人跡很少的一個林中亭台。

寧璃一眼望去，就看見一個瘦小的姑娘坐在亭子里，身上披一件很大的披風，人一縮就沒了一樣。身邊帶著一個壯實的丫鬟，丫鬟外面披了一件短襖，一直用自己結實的身體擋著風口。

寧璃漫步走向亭子，見到有外男過來。林嬌兒身邊的丫鬟，立刻上前擋住路口，不讓寧璃靠近。

「公子這裡是我先到的，請公子繞路吧！」林嬌兒率先出聲。

寧璃停住腳步，攏了攏身上的狐裘：「你都不認識我，為什麼要說你的兒子是我的孩子？」寧璃笑眯眯的問著。

坐著的人立刻驚起：「你是寧璃？」

「對呀！我是寧璃也是我約你來的。」寧璃再一次看向那個壯實的丫鬟。

這一次丫鬟沒有擋住寧璃的路，寧璃漫步踏上台階坐到林嬌兒的對面。

「二公子自己做過的事情，這麼快就忘記了嗎？」林嬌兒很快鎮定下來，認真的反問。

「不是我忘記的快，而是我記得我什麼也沒有做過。至少我記得那天和我共度良宵的人不是你。」寧璃始終都是笑著的，溫溫和和。

「二公子睡過的女人太多，大概不知道誰是林家姑娘。」林嬌兒保持和寧璃的距離，這個人跟傳言中的寧府二公子，一點都不一樣。感覺這個人很危險，像是一條蛇，盯的你毛骨悚然。蛇一直悠閑的吐著信子，你一直警惕，但就是不知道蛇什麼時候才咬你一口。

寧璃搖頭，嘆了一口氣：「你這樣劉恆該多傷心啊！」

這個名字是林嬌兒的劫，情劫！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林嬌兒還是在努力讓自己鎮定，但是微微發白的指節早就出賣了她。

寧璃招過流傾，在懷裡掏了一下就掏出一塊綉帕，上面綉著一隻狐狸，紅色的，九尾。

寧璃又翻過另一面，另一面是兩個字「劉恆」。上面的綉很是精緻，可惜這塊綉帕上血跡斑斑，因為時間太久血跡還發黑。

「你認識他？他是不是已經不在了？」說著林嬌兒淚水就忍不住掉下來。

「他讓我告訴你，終究還是對不起你，負了你一生。」寧璃把綉帕疊好放到桌子上，只是這瞬間他彷彿又看見劉恆那雙帶血的手。

「三年了，他一直沒有給我回信，我早就應該猜到他不在了。可是我還是滿懷希望，期待他功成名就回來娶我。」林嬌兒上前拿起那塊綉帕，帕子上的血跡蔓延，他離開之前應該還在戰場上廝殺。

寧璃看著林嬌兒哭：「別傷心，待會被人看見，我就徹底說不清楚了。」寧璃也不免想傷心，連忙讓林嬌兒止住。

林嬌兒過了好一會兒才收住，收住之後林嬌兒對著寧璃行了一個揖禮。

「雖不知二公子為何認識阿恆，但是不該問的嬌兒不多問，只是多謝二公子告知我，也多謝二公子包含我們母子。嬌兒銘記於心，至此不忘。」

寧璃馬上起身，得體的回禮：「嫂夫人，嚴重了。盡亡者未完之願，是我該做的。」

回完禮寧璃看了一下天色，時間不早，好戲該開始了，於是轉身。

「回見了，嫂夫人。」寧璃微微頷首，便沿著來時的路又走回去。

寧璃回到宴席上還不算晚，大場面還沒有開始，但是男賓女眷已經入席。大家都在等著今天的主角出來，一起祝壽。

大家還在聊天，老太君被王氏扶著出來。今天她是壽星，一身萬壽菊花錦做的衣服，頭上頂著耀眼的翡翠頭面。

「恭賀老太君福壽延年！」見到老太君出來。大家都起身祝賀。

近年寧家沒有什麼巨大的功勛，皇帝就沒有送來賞賜，但是皇後和後妃都是把賀禮送到了的。

「謝謝大家，招待不周還請見諒。」老太君看著賓客盈門自然喜不勝收。

「啊！」這邊還有說有笑的，靠近湖邊的女眷席面卻傳來一陣驚呼，一個丫鬟碎了一地的盤子，然後看著湖面嚇得癱軟在地。

這個時候女眷也紛紛遠離湖邊，似是湖裡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怎麼了？」自己的壽宴被打擾，老太君一臉不悅看向平素素。

「大家見笑了，本王過去看看。」寧天成察覺不對，立刻起身拉著平素素去女眷那邊查看。

寧天成走近才看見，湖面上有一具屍體。屍體渾身是傷，小腹微微隆起。面目清晰可辯，是寧府二爺夫人身邊的紅娘。

寧天成眸色陰沉一下，這個事是沖著寧天流去的，就是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局。

「大家受驚，請到那邊歇息吧！」平素素快速的招呼女眷們換地方，高門大戶湖面上，淹死一個下人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什麼隱情，這個時候也不是圍觀的好時機。

女眷自然不想在有死人的地方多待下去，立刻起身跟著丫鬟們的步伐移動。

這個時候紅娘屍體突然動了一下，那雙本來閉著的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

那個本來被嚇得癱軟在地的丫鬟，立刻驚恐向後爬去：「啊！別找我。殺你的是二爺，不是我，我只是負責端藥而已，別找我。」丫鬟好似突然發瘋一樣，抱著頭到處躲竄。

這個時候準備離開的女眷，開始議論紛紛。其實已經有些夫人小姐已經認出來紅娘來，只是礙著平素素的面子不好聲張。現在這個小丫鬟發瘋似的說了一嘴，都不淡定了。

不久之前坊間就在傳言，寧家的二爺是個人面獸心的，喜歡虐玩丫鬟。看來傳言並不是空穴來風，難怪會這麼傳出來。

「胡說什麼，來人把這個瘋言瘋語的賤婢拖下去。」這個時候趕來看熱鬧的男賓，也都過來了。寧天流立刻揮手讓小廝把這個丫鬟拖下去，霎時間他只覺得頭頂一涼。

紅娘的確是他殺的，他只是不想在即將陞官之際，留下這個禍患，原想不過是一個丫鬟罷。紅娘死後他就讓人把屍首拖到城外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時候有些東西已經在生根發芽，把丫鬟拖下去也阻止不了什麼。

「看來吏部和御史台又有的忙，該重新核定寧大人的品行政績。您說是吧？齊國公！」周頑在男賓里走出來，一臉笑容怎麼看都是給人四個字——頑劣不堪。他這嘴一張，就把這件事往寧天流頭上扣的死死的。

周頑的嘴號稱盛京第一毒，上對天子下對百姓就沒有他怕的。

他身後的齊國公立刻點頭：「殿下說的極是。」

齊國公看不順眼寧家已久，這個落井下石機會他怎麼能不把握，再說這件事還有一個盛京第一寵王給他頂著。

寧天成給身邊的寧威寧峰使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們趕快把屍體處理了。

「信王殿下，事情還未查清，你便在這裡落井下石不好吧？」寧天成看向周頑，長身玉立的周頑確實好看討喜，可是從品行到他那張嘴，就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周頑又是一笑：「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本王喜歡呀！寧伯父這麼急著給自己的弟弟開脫，難不成伯父也有份？本王勸伯父不要多事，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對了，人言可畏！」

周頑的話其實不要緊的，只是這盛京城敬寧家的人多，恨著寧家的人也多。多一些寧家不好的留言，對於恨著寧家的人來說，何樂不為。

「殿下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寧辭站到寧天成身邊，輕巧的就駁了回去。周頑是紈絝頭號，說的話自然可信度低。

周頑依舊笑意晏晏：「信不信又怎樣，好玩才是真的，您說對嗎？寧伯父！」周頑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殿下這張嘴呀！遲早要吃虧的。」寧天成眼角一瞟，就看見一直在位置上動都沒有動一下的寧璃，此時寧璃正放下手中的杯子，微微點了一下頭，好像很認可周頑剛才說的話。

「寧伯父，那麼愛費心呀！周家的人都關心上了？」周頑諷刺一笑，他是周家皇室的人，寧天成這個外姓親王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