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柳：「咱就是說，如果咱真沒有開過美顏的話，你這麼說可就是誹謗知道麼。」

說完，他兩手撐著桌面站起來，甩了一句「兔兔姐截圖，別讓他跑了」，後退兩步來到床前。

「別說咱背後牆都是白的欺負你，這床有邊緣吧？人有輪廓吧？」他翹起二郎腿坐在床邊，拉起莫還的一隻手搭在臉上，「看見了吧？有濾鏡嗎？有美顏嗎？」

為了觀察身體機能，莫還身上垂滿了各種管子，修柳一拉，就像從泥濘中拉起了一隻沒有生命的牽絲傀儡。

莫還的手是久未見光的瑩白，在大瓦數的打光燈下呈現出一種類似玉石般的通透感，暗青色的血管交錯在手背上，彎折出讓女生想要尖叫的曲線。

男人掌心手紋很亂，貼在臉頰上的觸感格外真實，修柳忽然想起他曾經虎口的厚繭，不知經過五年的修養現在還在不在。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莫還的虎口，對攝像頭道：「那個zxz……這什麼縮寫，只想做？嗯……咱想想……只想做大華的狗？」

修柳被自己拼出來的名字無語住了，嫌棄出捷運老頭看手機的表情對攝像頭道：「不知道咱這個拼法有沒有問題，要是錯了的話恕咱冒昧，要是沒拼錯的話您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別再咱這一方凈土裡上躥下跳。現在姑且就當咱沒拼錯，這位大狗，你是不是已經看見了，咱就長這個樣子？」

剛才過來得有點草率，修柳坐在床邊實在看不清彈幕。於是像抱道具似的抱著莫還的手伸長手臂，把手機拿到眼前。

他以為彈幕里會是對那狗人的冷嘲熱諷或是雙方對嗆，沒想到竟然被一整片的複製粘貼刷了屏。

【動了動了！他真的動了！你們信我，我沒有看錯！！】

修柳一愣，誰動了？

他鬼使神差地想要轉頭，可還沒動，貼在臉頰上的手突就然發力，像魚一樣從他懷裡掙脫出去，狠狠卡住他的脖子！

強烈的窒息感猛然襲來，修柳腦袋一脹，本就沒攥緊的手機打著轉掉到了地上。

在一整片的【我沒有看錯】中，【zxzdhdg】灰溜溜地退出了直播間。

不過此時修柳已無暇顧及這麼個人。

他自身難保，雙手摳抓卡緊自己生死命門的手，撲騰著轉過頭，竟驀然對上了他揣測了五年的眼睛！

男人眼型像狗，眼角微微下垂，眸色淺淡，在慘淡的燈光下，像是一無機質的珠子，映著自己慌亂而狼狽的神情。

本應溫潤無害的男人明顯陷入了初醒的混亂，變得格外暴戾。

他狠狠卡著修柳的脖子，如同走投無路的豺狼，下一秒就要咬死面前的獵物。

修柳嗚咽一聲，手腳並用地踢踹莫還，但他所在的位置太靠近床邊，腿一伸長就踢到輸液架。

清脆的敲擊聲使他下意識慢下動作，莫還鑽到空子，憑藉強悍的意志力翻身將他壓到身下，用膝蓋封死了他所有動作。

昏迷了五年怎麼會有這麼大力氣！還是不是人啊！

修柳崩潰地發現，他根本沒有辦法逃脫莫還的鉗制，反而在掙動中被控制住手腳，只能像個小型食草動物一般將肚皮露給侵略者，試圖用示弱挽回自己一線生機。

佔據主導地位的男人壓在他身上，遍身導管拉得筆直，從傀儡的牽絲線變作了蜘蛛張開的網，莫還伏在網中央，雙眼中帶著刻在本能里的戒備與狠厲，粗重的呼吸。

濕熱的氣息打在拉歪的呼吸面罩上，氤氳出角度怪異的水霧，捲曲長發越過莫還肩頭，一縷一縷地搭在修柳臉上。

修柳甚至能聞到上面精挑細選過的洗髮水香味，可他再也不敢將其繞在手指上隨心所欲把玩了。

小主播在短短幾秒內體會到了人與人之間巨大的差異，十分沒出息地皺皺鼻子，差點掉了眼淚。

淚水在眼角蓄積成飽滿的淚珠，被睫毛一掃便落了下來，流過那顆不小心被點上的痣，潤進了卷卷的假髮中。

晶瑩的淚珠在莫還玻璃珠子一樣的瞳孔中打了個轉，無法聚焦的視線突然有了著落，山呼海嘯般的攻擊意識如潮水般消退無形。

狼一樣的男人化身成為溫順的巨型犬，伸出手，牽扯著蛛網一樣的檢測線觸碰修柳。

修柳渾身發麻，側過臉躲了躲，淚眼婆娑地抿住嘴，像個要被欺負的小媳婦兒。

冷白的燈光在莫還身上衍生出了一層柔和光暈。

他就像是從天堂墮入人間的天使，雖已自身難保，仍牢牢將凡人護在羽翼之下。

修柳呆住了，愣愣地看著面前人眼中的光逐漸暗淡下去，動作卻愈發溫柔，嘴角的笑也愈發平和。

他用冰涼的指尖揉紅修柳的眼角，用盡渾身最後一口氣力，似是貪戀、似是不舍地開口：「小遠，乖，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