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北靠在街邊啃著一根小豆冰棍，隨手接過路邊派發的小廣告扇風，也沒細看上面寫的是什麼內容，廣告紙稍硬，扇出來的風很有力道，臉上的汗液快速蒸發，他這才覺得稍稍舒緩。

這個夏天的氣溫高到不禁讓人懷疑人類這個生物品種是不是終於惹怒了天上的哪方神仙，即將在大火爐里走向滅絕。路邊的老狗熱得舌頭吐出來好長，趴在樹蔭下乘涼，看見陌生人靠近，叫都懶得叫一聲。

顧向北喜歡舔著吃冰棍，邊嗦邊享受。但現在惱人的高溫不允許他慢慢伸舌頭舔著吃，因為前後也就這麼幾分鐘的時間，冰棍靠下的地方已經開始融化，黏黏膩膩的湯水順著木棍淌到大拇指上。

顧向北連忙改變戰術，從底下開始吃，把化了的汁水嗦進嘴裡。這麼一折騰，上面的部分又化了，冰棍上下兩頭給他來一招聲東擊西，一個沒注意，糖水險些滴到衣服上。

吃根冰棍還吃的勾心鬥角的。

越吃越煩躁，他幹脆把冰棍扔到那隻老狗面前，自己不吃了。

手上沾著的糖水黏糊糊的糾纏在指尖，他岔開著手指，另一隻手彆扭擰巴的摸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沒找出一包紙巾來。

不得已，顧向北又回到剛才買冰棍的小賣部前，問老闆要一包濕紙巾。

老闆是個頭髮花白的小老頭，戴著老花眼鏡蹲著身子找了半天，才終於找到扔給他。顧向北拿過來一看，是個聽都沒聽說過的盜版牌子，用著跟正版一模一樣的包裝混淆視聽。

「你這是盜版的啊。」他說。

老闆斜他一眼，說：「就剩這麼一包了，愛要不要。」

顧向北只好付了錢，抽出一張擦幹凈手指。老樹上的蟬鳴聲突然增大，刺得耳膜生疼，旁邊田裡還有隻癩蛤1蟆膨脹著肚子，蹲在田埂上發獃。

「這天真他娘的熱。」老頭搖著蒲扇，臉頰熱紅的好似關公。

顧向北瞥了一眼小店角落裡蒙著花布防塵的空調，沒說話。這裡可不是什麼金迷紙醉，揮霍無度的大城市，一天到晚花錢如流水，大人物們活得愜意自在。住這的人全靠血汗換錢花。經營小賣部不容易，這老頭估摸著也是捨不得電費。

在農村，空調算是個極度耗電的大傢伙，整天開著，誰家襯得起？

不過更讓他震驚的是，老頭好像一點都沒認出他，把他當成來來往往的一個普透過客。

顧向北不太爽，把臉往前湊湊，又說：「老頭，幫我拿盒煙。」

老頭很不耐煩的掀起眼皮瞪他一眼。

「他娘的有屁不一次放。」

然後才罵罵咧咧的蹲下1身再次給他找煙。

顧向北被這服務態度弄得哭笑不得，說好顧客是上帝呢。就憑小老頭這糟瘟的臭脾氣，這家小賣部開到現在還沒倒閉也真是商業奇蹟。

「硬的軟的？」老頭問。

「軟的。」顧向北答。

一盒煙甩在櫃檯上，老頭顫顫巍巍站起身，動作大了有些腦缺血，緩了半天才說：「十塊。」

既然老頭沒認出他，顧向北也不再糾纏，匆忙掃碼付了款，把煙盒往兜里一揣。手裡還拿著那張廣告紙扇風，謝過老頭後，轉身走進小賣部西邊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