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之前，他的生活一成不變，每天都會因為一點好吃的就跟別的人掙得面紅耳赤。

九歲被領養，院長說那對夫妻有正式的工作，他去了一定會比現在過得好，起碼不會被別人欺負。

他不願意去。

其實他無所謂去哪裡生活，只是不願意麵對陌生人，僅此而已，可是院長說，福利院要辦不下去了，有去處的時候還是盡量不要挑。

福利院是私人辦的，院長已經年邁，膝下又無子女，她說的話他自然是信的，不只是他，院里很多大一點的孩子都知道。

每次有人來的時候，他們都會爭先恐後的表現自己的禮貌與懂事。

後來，他聽了院長的話，跟著那對年輕夫婦走了。

看到和以往完全不同環境時，他對生活有了期待，只是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又被送到鄉下。

人可以接受自己的生活環境越來越好，但不一定能接受從好變壞——向來如此。

彼時的他不過是個十歲的小朋友，自是沒有多麼高尚的情懷，不能免俗也無可厚非。

與其說他對鄉下的生活充滿了怨恨，倒不如說他對隨意丟棄他的那對年輕夫婦充滿了怨恨，他不想自己像個垃圾一樣的隨意被人丟棄，可是即便如此，他在鄉下那五年多的生活還算福祉。

即使他每天不願意多笑，可是他知道，那對老人對他的關心。

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就好像連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都失去了權利，所以他選擇隨波逐流，任由自己野蠻生長。

「不說話就是後悔了？」

史祤被一個聲音拉回思緒，吳航剛好掀起護目鏡看向他。

「你說什麼？」

「這你都能走神？」吳航說著側了側身，將身前的環境全都暴露在史祤的面前：「想不想下去？」

「可……可以？」看著蜿蜒崎嶇的路況，史祤有些不確定地問。

不知道吳航是怎麼騎的車，他不過就是走神了一瞬，怎麼就到了這麼一個蜿蜒崎嶇的山地。

看一眼前面的路，再看看吳航的車，最後將視線停留在吳航的臉上，帶著試探：「這條路……你走了多少回？」

聽到這麼明顯不信任的問題，吳航沒忍住笑道：「慫了就說，你又不是第一個！」

短暫的沉默過後，史祤問道：「你還帶誰來過？」

像是忘記了面前崎嶇不平陡峭的路，史祤問了一個……在吳航看來有些意外的問題，吳航挑眉，語氣懶散：「顧沨棠啊，他都快尿褲子了。」

「那我不玩了。」史祤緊接著吳航的話說。

「什麼？為什麼？」

史祤沉默，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彆扭情緒，又不是幼稚園的小朋友了，還你帶了別人來了，我不是唯一的那個人了，所以我不想玩了。

這種話要是真的說出來，會讓人笑掉大牙的吧？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突然間慫了，所以不想玩了。」

內心斟酌了好久，史祤決定順著吳航的話說。

不過並沒有等來吳航的嘲笑，史祤抬頭，才發現吳航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

即使時隔多年，史祤還是記得很清楚，吳航的那個眼神裡帶著審視，帶著探究，帶著一種不可名狀的情愫。

也是時隔多年，他才懂得，那個莫名的情愫為何物。

好久吳航才說：「我們是來比賽，這裡算是我的王道，叫斷崖，帶你體驗一下。」

史祤還沒有搞清楚吳航為什麼要跟自己解釋，不過不管怎麼說，在聽到這番話之後，心情像是豁然開朗了起來，連帶著回答吳航的話里都帶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

一輛深色藍鯨一躍而下，身後的塵土飛揚，兩個少年在這一刻像是共用一個靈魂，奔向未知但又嚮往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