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手臂把聞人月緊擁在懷裡，他對他，鐫刻在靈魂里的是難捨難分的眷戀，深埋在心底的是魂牽夢繞的思念，他願意承受他現在及將來永無止境的慾望，也願做他往後餘生永不滿足的盛宴，也願他安撫他過去現在以及將來稚嫩堅韌的靈魂，他對他赤誠的縱容，他對他無盡的偏愛就是他的一往情深。

現在百里晞為數不多能為他做的也就這些了。

隱隱的，在聞人月看不見的角度，百里晞脆弱地勾起一個淺笑。

沒有關係，都過去了，他不記得，他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就像十幾年前那場殘酷的手術一樣。

這就夠了。

「呃。」

百里晞一聲輕喘，攥緊了聞人月身後的衣料。

「小心點，會滴在上面。」

聽到這話，聞人月咬得更深，喘著粗氣，沉聲道：「我不管，我不在乎，我會洗。」

醇厚的黑暗之血涌過心窩，聞人月的狀況也逐漸好轉。

瘦削的手將百里晞胸前的衣料扯得更開，幾乎是裸著半個身子，微微起伏的冷硬胸脯完整的呈現在聞人月面前，靜默冰冷的胸肌前覆蓋了一層涼涼的薄汗。

飲足了血，聞人月支起身，跨坐在百里晞腰上。

聞人月愣在原地，粗糙的指腹輕輕劃過百里晞蒼白冷硬的胸窩，和白天不同，此時此刻的百里晞就像是在福爾馬林里浸泡數日的屍體，寒冷，僵硬，感受不到胸腔內生命的跳動。在月光的籠罩下愈發潔白，嫵媚，危險，攝人心魄，就像一座完美的雕塑一樣。

明明幾乎沒有身為人類的生命體征了，教授卻還活生生的，甚至不懼陽光，擁有比人類更強的生命力。

聞人月俯下身趴在百里晞身上，把頭埋進教授的頸側，輕嘆一口氣：「教授，為什麼你還活著呢？」

百里晞笑笑，把手搭上聞人月的脊背，輕輕撫摸：「哈哈，你這傻孩子，活著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聞人月攥緊了手，賭氣似的在百里晞肩上咬了一口，溫軟的唇舌細細舔吮傷口滲出來的血珠：「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呢。」

百里晞輕笑一聲，沉聲道：「至少死亡這件事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不論擁有多長的生命，最終都要迎接死亡的命運。」

「真是悲傷呢。」聞人月垂眸，感慨道。

百里晞側身，把聞人月摟在懷裡，裹在被子里，冰冷的唇湊到少年的耳畔，柔聲道：「我們都會死，死後都會去同一個地方，人類和血族都平等的地方，我們並不孤獨，所以不用過分悲傷。」

那個地方，那個悠遠的地方，有我埋葬了近百年的光陰，有我永眠在戰場上的戰友，我最親愛的姐姐，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墳冢，還有，你的母親。

百里晞把懷裡的聞人月摟的更緊，脆弱的神情藏在聞人月看不見的地方。

聞人月把臉埋進冰冷的胸口，聲音悶在百里晞的懷裡：「那我可不能一個人去，你得給我墊背。」

「哈哈哈哈。」

百里晞輕輕摩挲著聞人月的頭髮。

「那也要你足夠強才行，就算是你，我也不會白白付出生命。」

做血獵的工作，連我都敵不過你怎麼在未來的戰場上活下來。

冰冷的嘴角勾起一個淺笑。

「你吸了我這麼久，打算怎麼回報我」

說著，深黑的眼瞳轉為熾烈的紅色，冷硬的指尖勾起聞人月的下巴。

「唔，你想要什麼，我要怎麼回報你。」

看著聞人月不知所措的明亮眼睛，百里晞紅曈微眯，輕握著聞人月的後腦，緩緩靠近，咬上了溫暖的脖子。

「嗯啊。」

頸項一陣麻癢，聞人月一聲輕喘，一股潮紅爬上臉頰，緊攥著破碎的衣料，輕倚在百里晞身上。

他其實並不討厭這樣。

聽到這聲喘息，百里晞愈加興奮，冰涼的舌劃過喉結，沿著脖頸輕輕啃食，輕咬慢吮，將尖牙刺得更深，靜默地穿透了頸側皮膚。

「喜歡嗎？」百里晞沉聲問道。

暗紅色的血滴沿著脖子劃過鎖骨，染紅了襯衣，滴落在床單上。

聞人月想回答，卻被尖牙扼住脖子，只能輕聲嗚咽，一種麻醉般的穌癢從頸側蔓延開來，理智和體力被慢慢抽空，窗外高懸的月亮愈漸朦朧。

他沒辦法從心底抗拒他。

啊，想要，我想要他。

不，這不可以，我怎麼能這麼想。

此時此刻，他被他擁有，他被他禁錮。

在黑色的桎梏中，聞人月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片刻，百里晞抽身，把眼前的人兒攬在懷裡，眉目溫柔如水，深深凝視著那沾染上晴欲的明亮眼睛。

「怎麼了，你感到快樂嗎？」

「你。」

聽到這戲謔般的話，聞人月一激靈，小臉漲得通紅。背著百里晞，惱火地把臉埋進被子里。

「哼，你這萬惡的老六，老妖精，老不要臉，老子不理你了。」

哈哈哈哈，這孩子怎麼跟小貓一樣。

百里晞看著聞人月賭氣似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親王年幼時養的那隻倉鼠。

兩人沉默半晌，百里晞率先開口，打破了寂靜。

「想什麼呢？」

回想起這一天發生的種種，聞人月把臉埋得更深，眉宇間透出些憂鬱。

不知道小黃怎麼樣了，之後要怎麼和他解釋，他會原諒我嗎？

「看樣子，我又要掛科了。」聞人月無奈道。

「掛科了可以重修，人沒了可就真的沒了。」

百里晞柔聲道，冰涼的唇再次貼上了聞人月的耳朵。

「後天是清明節，你願意和我一起去祭奠我的故人嗎」

魅人的低語，迷醉的溫柔，聞人月靜靜沉溺在百里晞海洋般的懷裡。

晚風細細，夜色窈窕，輕盈的白色月光安然地沉睡在深沉的暗藍色天幕里。

殯儀館內

太陽快出來了，下班的時間快到了。

桑文向陸承晨交代了傷勢康復期間的注意事項就走出房間順帶關上了門。

略顯陰森的房間孤零零的只坐著他一個人，陸承晨閑得發慌，傷口已經不痛了，抓了抓凌亂的金髮，索性站起身在房間里轉悠起來。

沉穩腳步轉在地板上走出輕緩的噠噠聲，床邊的位置杵著一隻點滴架，靠牆的櫃子里擺著各種不知名的藥物，地板上隱隱有血的痕跡，不起眼的位置還藏著一個地漏，地漏周遭還有些淺淡的暗紅色痕跡，房間牆角的一個平台上還擺著一個不小的袋子。

看上去像個人的形狀，應該是裹屍袋，雖然來殯儀館工作這麼久，但做的幾乎都是一些平常的體力活，除了撞見桑老闆上工的時候，平時很少和屍體正面打交道。

出於好奇心，陸承晨走上前拉開了平台上的裹屍袋。裹屍袋裡，一張少女的面容映入眼簾，女孩未著寸縷，身上有很多刺目的傷痕。脖子幾乎被砍了三分之一，還有一大塊紫青色的掐痕，胸口的位置還有一道又深又長的刀口，能清晰地看見胸腔裡面，仔細看去臉上還有些許斑駁的淚痕，看這情況，女孩生前一定遭受了十分慘痛的折磨。

長得真好看，好可惜，年紀輕輕就死了，生前還被那樣對待。

陸承晨心中一陣感傷，雙手合十，默默地為女孩祈禱。

願天國沒有痛苦。

等等。

陸承晨一愣，這女孩好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這不是，聞人月的…小女朋友！！

到底發生了什麼！

門外響起了清脆的腳步聲，陸承晨心頭一顫，呼吸一緊，猛地拉上裹屍袋坐回原來的位置。

桑文拿著一疊資料走進屋來放在床的一側，一切安然無恙。

「太陽要出來了，今天就到這吧，可以下班了。」

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罐碘伏交到陸承晨手上。

「明天晚上再來，我給你換藥。」

「嗯，好，沒問題。」

「天亮記得去防疫站打疫苗，照顧好自己。」

「好嘞，謝謝老闆。」

陸承晨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桑老闆，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

桑文把陸承晨送到門口，目送他消失在黎明前的街道。

走回那間屋子，桑文拿起先前托盤裡陸承晨沾血的醫療廢物，湊到嘴邊，伸出冰冷的舌頭輕舔一口。

桑文眉宇微皺，雙目微眯。

果然，黑暗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