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7：11

今天沒課。

聞人月迅捷地穿過學校的紫藤長廊走向醫務室，不知道陸承晨的狀況怎麼樣了，方才用微信聯繫對方沒有回應，電話打過去也沒人接,不免讓人有些擔心。

穿行在路上，聞人月心情複雜。

昨夜，即使天色已晚，百里晞也沒有在家中留宿。

失去意識之前，聞人月只記得，百里晞的吻，很涼，很舒服，帶著幾分酥麻，他安然地沉醉在教授海洋般的懷裡，全身上下就像被濃稠又溫軟的黑暗包裹一樣。當自己在百里晞的安撫下沉沉地睡過去時，教授替他裹好了被子，關上燈，就離開了。他感知的到，卻阻止不了。

那夜，他接受了教授清明節去看望故人的邀請，他想了解他的曾經，也十分好奇教授那神秘的過往。

幾經纏綿後的床鋪凌亂不堪，染血的床單被罩早在清晨就丟進了洗衣機里。

醫務室里。

房間的病床空無一人，聞人月轉身詢問醫護人員，沒人清楚陸承晨是什麼時候走的。

人也沒有轉移到醫院，如果傷情惡化陸承晨是不會有力氣自行離開的。

這是不是就說明，小黃沒事呢？

想到這，聞人月緊蹙的眉頭舒緩了幾分，這會他應該是回家了，不對，走的這麼早，應該還是去打工了，一會去他工作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他。

這個時間，學校的食堂已經開始營業了，但聞人月並沒有吃早飯的心情。

聞人月掏出手機試著打過去電話，還是沒人接。

為了抄離陸承晨工作的地方最近的那條路，聞人月走進音樂系的教學樓準備前往學校的後門。

走在音樂系的走廊，聞人月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藝術系的教學樓，跟別的系相比，走廊裝飾的設計真的別出心裁，偶然可以撇見教室里一些看不懂但很漂亮的符號。

走廊傳來美妙的琴聲，動人的琴音觸動了聞人月的心弦，他並不懂音樂，也不懂如何形容，只是覺得好聽，覺得感動，觸及靈魂的動容，溫和的節奏中，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溫柔。

舒緩，幹凈的琴音帶著平和遙遠的寧靜，好像置身於一個清澈的夜晚，在恍然間看到了深遠靜謐的夜空，月光寂靜，冰涼的星輝在澄澈的藍色天幕上輕輕流淌。

休息日也會有人練琴嗎。

聞人月順著琴音找到了鋼琴房，門口虛掩著，聞人月立在原地，沒敢進屋，只是倚著門縫靜悄悄看著房間里的演奏者撥弄琴鍵，他不想擾亂演奏者優美的琴音。

琴聲很近，音調很冰，聞人月感受著動人的音律，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奇怪吶，明明是溫馨的旋律，我為什麼這麼悲傷呢，好像是久違的思念梗在喉嚨里。

我在思念誰嗎，我有可以思念的人嗎？

一曲終了，餘音繞樑，演奏者收手，安靜地蓋上琴鍵，舉手投足間透著一種貴氣的優雅。

「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

聞人月一愣，意識到那人是在和自己說話。

他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抱歉，我只是不想打擾你。」

聞人月應聲走進屋，看清了演奏者的模樣。

「彈得很美，真的。」

眼前人看上去像個青年模樣的高雅藝術工作者，眼罩和略顯厚重感的劉海幾乎擋住了半張臉，顯得有些禁慾，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眉眼長得很精緻，帶著幾分邪魅，在同性里是屬於高顏值的類型了，個子似乎也沒有很高，如果摘掉眼罩，那一定是個標準的美少年的模樣。

簡單整齊的裝束，有點像是音樂會的禮服。

鋼琴前，聞人月看著戴眼罩的青年有些眼熟，仔細想想，好像在大一開學典禮的時候見過。

是校長。

「瞬間的永恆。」

「什麼？」

「這首曲子的名字。」

謝謹柔聲道。

「喜歡這首曲子嗎？」

「唔，喜歡。」

聞人月有點不自然地答道，關於曲子，他真的很喜歡這首曲子，非常喜歡。

他只能覺得美，他不懂音樂，真要回答別的什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說……」

謝謹輕輕站起身，指尖劃過鋼琴，走向聞人月。

「同學你似乎不是音樂系的，今天是休息日，你來這裡做什麼呢。」

聞人月被問的一愣：「我來找人，路過這裡，順帶欣賞您的演奏。」

「這樣啊，來找朋友嗎？」

「嗯，對。」

謝謹笑得很溫柔，甚至可以說是長輩般的慈祥，轉身從飲水機旁拿出兩個紙杯：「來杯咖啡嗎？」

「呃，不了，謝謝。」回想起咖啡那噩夢般的苦澀，聞人月感到頭疼。

「不喜歡咖啡嗎？」

聞人月點頭默認，目光看向校長身後，原來鋼琴房也有咖啡機。

謝謹微笑，順手遞給聞人月一盒牛奶。

「不喜歡咖啡的話，來盒牛奶吧。」

聞人月生澀地接過那盒牛奶，有些不知所措。

「謝謝校長」

「哈哈，孩子你不用那麼生疏。」謝謹溫柔地笑笑。

聞人月順手把牛奶放進了衣兜。

「我還有事，失陪了。」說著，聞人月走出了鋼琴房。

「慢走。」

謝謹輕聲道。

待聞人月轉身，謝謹收起了掛在嘴角的淺笑。

昨天晚上，凌晨後半夜的校長室。

處理完公務，百里晞：「親王大人，我有事想問你。」

「問吧。」

謝謹頭也不抬，依舊伏案工作，鋼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輕響。

「您給我的傀儡心現在在那個年輕血獵的身上。」

關於這件事，謝謹早就感知到了。

「所以呢。」

「您能控制他嗎。」

聽到這話，謝謹長嘆一口氣。

「可以，但是不能夠。」

「為什麼這麼說？」

謝謹抬眼，停下手中的筆，合上文件，嚴正道：「人類的容器太脆弱了，我真要操縱他，他會當場去世，一秒鐘都堅持不了，但屍體還是聽我的話的。傀儡心，以我的意志為第一意志。」

燈影下，百里晞的面容變得有些沉重。

「我明白了。」

鋼琴房，謝謹目送聞人月離開走廊，目光深邃，神情嚴肅了幾分。

雖然，但是，那個孩子，還是不要再出意外比較好。

謝謹這樣想著，拿著手中的咖啡輕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