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宋溪南一開口，談野就覺得他想推銷，雖然宋溪南的聲音很好聽，低沉但不做作，如果唱歌應該是個很好聽的男低音。

談野挑了挑眉，道：「以前可能還挺喜歡，但後來沒有時間看小說，就沒怎麼再看過了。」微微一頓，他看向宋溪南，「不過，我現在應該有很多時間看小說。」

不等宋溪南開口，他又道：「要給我推薦你寫的小說嗎，大作家？」

「是這麼想的，」宋溪南笑了起來，聲音似乎是從胸腔里發出的，特別好聽，「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送你一本我剛出版的新書。」

居然不是推銷。

談野也笑了起來，「好啊，那我一定要好好看一看。」

宋溪南笑：「借根煙？我的正好抽完了。」

「別人都是借火，」談野沒忍住說了一句，順便把煙盒直接遞給了宋溪南，「你借煙，挺特別的。」

宋溪南沒有說話，取了一根煙出來，也咬在唇間，點燃以後，緩緩吐出白霧才道：「你也挺特別的。」

談野頓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才問：「怎麼說？」

宋溪南的手指夾著煙，鏡片後的眼睛略帶審視地看著談野，「別人來這個宴會，都是想要巴結或者認識不同領域的名流，你好像是被人拉過來的，有些不情願，而且從剛才開始，你看了三次手機上的時間，是很急著離開嗎？」

「……」談野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看了三次手機，「啊。」

他確實在等莫寧，等莫寧過來，然後他準備離開，沒想到被宋溪南全看在眼底。

有一種被看透的微妙感。

安靜片刻，談野笑了一下，「偵探小說作家都要這麼敏銳的觀察力嗎？」

「不，」宋溪南卻一口否決，「我不喜歡觀察，我寫作更喜歡用想像力，至於觀察你……」微微一頓，「是因為我知道你，所以才多留意了一下。」

談野品味了一下：「知道我……」

他很快笑了，「是微博上知道的我？」

零度樂隊之前並沒有特別出名，現在很多人知道談野和零度樂隊，大機率都是因為那個打人視頻。

然而，宋溪南反問了一句：「微博？對不起，我從來不看微博。」

談野頓了頓。

宋溪南道：「我聽你的歌，零度樂隊。」

談野抬起眼，「真的嗎？」

宋溪南微微一笑，「嗯，寫作的時候，沒有靈感的時候，會聽零度樂隊的歌，忠實粉絲算不上，但可以說是喜歡吧。」

「真好。」談野笑，「可惜解散了。」

宋溪南道：「解散也沒什麼不好，我以前辦過雜誌，後來我把整個雜誌編輯部都解散了，當時很難過，現在想想，如果不解散，可能也不會有今天的我。」

談野單手揣在兜里，夜風吹起他的頭髮，他又笑，「成功人士的發言，總是說如果沒有當初……就沒有今天的我。」

他笑起來的時候，顯得臉蛋更加幼態，似乎只是大學生，而不是二十六歲。

宋溪南也跟著笑了，「姑且是這樣吧。」

「冒昧問一句，」談野道，「感覺你看上去很年輕，應該還沒到三十歲吧？」

宋溪南若有所思點了下頭，「二十七歲。」

談野忍不住再次感慨，「比我大一歲，就有這樣的成就了，真的佩服。」

「哪裡的話，」宋溪南笑了一下，「算不上什麼成就。」

談野卻想起莫寧說，宋溪南是上過富豪榜的人，所以也知道宋溪南在謙虛，而且謙虛得很過分。

但不知道為什麼，談野沒有覺得宋溪南虛偽。

跟宋溪南聊天還挺有意思的，談野竟然都抽不出精力去發獃。

他又問了一句：「你們作家，說話都這麼有趣麼。」

「有趣？」宋溪南抽完一根煙，將煙掐滅在煙灰缸中，微微往前一步，靠近談野，「什麼是指有趣？」

談野想了想，「就是……跟你聊天的時候，覺得挺放鬆的，能夠很自如地接上我的話，也不會讓人覺得尷尬。」

宋溪南想了想，「我不知道別人，但我自認為並不有趣。」

談野還沒有開口，宋溪南又說了一句話。

「如果你覺得跟我聊天有趣，」他看著談野的眼睛，「相對的，其實是你讓我覺得有趣，所以我才能把這種有趣反饋給你。」

談野被宋溪南稍微繞暈了。

夜風吹來，送來了宋溪南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還有一絲不明顯的，男士香水。

是一種很清淡的味道，不是冷調，但也絕不是暖調，和夏天的晚風混在一起，很獨特，聞起來也很舒服。

「有男朋友嗎？」寂靜中，宋溪南突然問了一句。

「啊？」談野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一會兒，他呆住，看著宋溪南。

一種不知名的尷尬浮上心頭，偏偏宋溪南沒有想要化解這個尷尬的意思。

最後，談野沒有辦法，只能回答：「……剛分手，怎麼了。」頓了頓，他也打量了一下宋溪南，「這也屬於你的敏銳觀察力嗎？」

「不是，」宋溪南笑了，「只是同類相吸而已。」

談野震驚。

哦不，堂堂大作家也是gay，雖然這沒有什麼，他只是有些震驚，但很快又意識到，其實搞藝術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毛病」。

在外人眼裡，同性戀也是毛病。

文學也是藝術。

所以並不奇怪。

周圍一時間又沉默留下來。

安靜了一會兒，宋溪南向談野發出邀請，「要去我車上拿書嗎？」

他鏡片後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談野，「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兜兜風，再跟你介紹一下，我小說的內容。」

夜風從半開的車窗外吹進來，談野望著窗外，又開始發獃。

他是沒想到自己怎麼就答應了，又怎麼就跟著宋溪南，去到了他的車上，拿到了那本新出版的《特殊病情》，並且坐上了宋溪南車，答應跟他去「兜風」。

兜風，真的是兜風嗎。

成年人之間的邀請總不需要說得太直白，如果宋溪南沒有提前問談野那一句，「有男朋友嗎」，或許談野會認為宋溪南真的想兜風。

但更重要的是，談野答應了。

他在明白宋溪南的目的後，竟然，答應了。

談野也不清楚自己想什麼，不過本來他也沒什麼追求，網上的事情發酵到這個樣子，零度樂隊也因為他解散了，他早就該買醉徹夜玩樂了。但在這幾天里，他不是待在家裡，就是下樓喂貓，反而更顯得不對勁。

談野不是一個隨便的人，雖然他的每個前男友都覺得他很隨便。

他曾經只是喜歡笑，對人友善，前男友們卻覺得他在發q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