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寂靜了一瞬。

宋溪南笑了一下，扶了扶眼鏡，用指節扶了扶眼鏡，「不用這麼驚訝，我們每個人存活在世間，都有自己的怪癖，也會有獨屬於自己的固執的、偏執的點，這些點在別人眼中，或許都是病，就像是在你眼中，我可能也有某種病。」

談野並不接受宋溪南的這個觀點。

「不，」他說，「我覺得你很正常，我也很正常。」

宋溪南看了談野好一會兒。

半晌，他彎了彎唇角，繼續去處理食材了，沒有說話。

倒是談野有些在意，有病？他能有什麼病，精神病還是什麼的，他覺得自己雖然頹廢了些，但也不至於淪落成為一個病人吧。

他在廚房裡站著，雙手扶著料理台，看著宋溪南處理食材，半晌，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宋溪南抬眼看了談野一下，然後道：「不用，你是客人，我來就好。」

談野站在那兒倒顯得有些不自在了。

宋溪南很快留意到，微微揚了揚眉，「你要是覺得不自在，可以過來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談野立刻問。

宋溪南把自己的手臂微微抬了一下，「幫我把袖子卷上去一些，它快要鬆開掉下來了。」

談野：「……行。」

他走過去一步，看了一下宋溪南的袖口，「我幫你把扣子解開行嗎？不然卷不上去。」

「求之不得。」宋溪南道。

談野便把宋溪南袖子上的金色紐扣解開了，隨後挽到了胳膊肘上面，再把扣子重新扣上，這樣就能保證袖子不會掉下來。

「或許你可以，」宋溪南又提出了一個要求，「幫我把圍裙也穿上。」

談野：「……」

他覺得OK，fine，沒什麼問題。

把灰色格子圍裙拿了過來，談野給宋溪南掛上，然後繞到了宋溪南身後，給他綁結。在綁結的時候，談野忽然發現，宋溪南雖然個子高，但實際上身材不錯，比如腰細腿長之類的。

談野回過神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在想一些沒用的廢料。

他說：「好了。」

宋溪南很禮貌地說：「謝謝。」

處理完所有食材以後，宋溪南開始彎腰切菜，動作嫻熟無比。

談野撐著料理台，想了很久，還是開口問：「所以你覺得我有什麼怪病？說出來聽聽，我很好奇。」

宋溪南切完土豆絲，抬起頭，問談野：「那我想先問你個問題。」

談野看著宋溪南因為剛才彎腰而垂落下來的額前的一縷髮絲，走神了一瞬，突然很想把那縷頭髮撥上去。

他說：「請問，跟我一起度過的那個晚上，你覺得舒服嗎？」

談野的身子驟然一僵。

他發現宋溪南總是能夠口出狂言，而且面不改色地討論一些限制級話題。

談野還沒有開口，宋溪南便已經道：「說實話，談老師，你的表情，總是讓我不太容易猜得透你在想什麼。剛才下意識你給我的反應是你很震驚，之後閃過的微表情你似乎也並不反感和我度過的那一晚，可之後你又用稍微有些煩躁和抵觸的情緒掩蓋了，所以我看不透你。」

「為什麼要想著看透一個人呢，」談野覺得胸口有些悶，笑了一下，「你剛才那個問題，和我的病有什麼關係？」

宋溪南微微一笑，「有關係，因為如果你不願意正視這個問題，回答我，那麼也沒有辦法回答我之後的問題，我得不出一個正確的結論。」

「那就算了吧。」談野道，「每個人都有不願意回答的問題，我也不希望你變成我肚子里蛔蟲，是不是？」

微微一頓，他又道：「再說了，我不是說過嗎？我喜歡溫柔點的sexy，而不是你的這種風格。」

宋溪南看著談野的眼睛，「可你的視線在漂移，你在說謊。」

談野：「……」

他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被宋溪南逼成暴力狂。

突然好想掀桌子是怎麼回事。

談野剛想開口，宋溪南便微微揚了揚眉，「想打架嗎？我練過一年的格鬥，說不定可以奉陪。」

「……」

氣一下子就泄了。

「不了，」談野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把髮型都弄亂了，「我才不敢打你這個大富豪，何況你還是我朋友的採訪對象，到時候她被炒了就怪我了。」

宋溪南把土豆絲泡水，邊切肉絲邊道：「你看，這就是你的奇怪之處。明明是我先惹怒了你，你再動手，但是最後你會把糟糕的結果歸結到自己身上。」

談野安靜了一瞬。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竟然沒有辦法反駁宋溪南的話。

但很快，談野就笑了，「但事實就是如此。如果我有充分的理智，就不會跟你動手，而不是一衝動就掀了桌子，然後導致樂隊解散。」

他當然聽得出宋溪南在含沙射影，但是不知道宋溪南說這些話的意義在哪裡。

剛才有那麼一瞬，談野被宋溪南說動了，覺得樂隊解散的問題並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但很快，他覺得宋溪南是在詭辯論。

提到樂隊這個話題，談野覺得胸口更悶了。

他最後還是笑了一下，「我出去抽根煙，不介意吧？」

「不介意，」宋溪南道，「花園裡的綠化很好。」

談野轉身走了出去。

莫寧還在花園裡自拍，想著今天發個九宮格，畢竟化了妝又來了這麼一個漂亮的花園，不發朋友太可惜了。

談野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裡，從口袋裡摸出煙盒，煩躁地點了煙，咬著煙，低頭踢著腳邊的石頭。

世人各有各自的「怪病」。

這一點談野承認，但是為什麼要研究別人的怪病，研究自己的還不夠嗎？

何況，始終讓談野覺得不舒服的，或者說是無法面對的，是宋溪南好像很喜歡揪著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一晚說事兒！！

這他媽才是讓談野覺得有點兒崩潰的。

不是，他就想不明白了，他爽不爽，舒服不舒服的，關他宋溪南什麼事兒了。

這種事情都是成年人了，各自玩過就行了，怎麼，還想跟他發展嗎？

雖然談野承認，跟宋溪南這一晚，勝過他跟前男友的無數晚。

但、那、又、怎、樣？！

談野抽完一根煙，準備找個煙灰缸扔煙蒂，結果一回頭，看見旁邊的落地玻璃窗里，宋溪南站在那兒，明明身上還圍著圍裙，手上卻拿著筆記本和筆，在飛快地記著什麼。

談野：「……」

像個觀察精神病人的醫生。

他受不了了，直接衝進去，對著宋溪南道：「你要我給你答案，要我對你坦誠是不？那我告訴你，我很爽，行吧？我沒撒謊，OK？」

談野的臉都紅了，是氣紅的，還帶著些氣急敗壞，「你還想問什麼，儘管問，問完咱們就就此別過吧。筆記本上寫了啥，都拿出來問……」

下一刻，宋溪南突然把手裡的筆記本翻了個面，遞到了談野面前。

談野也是突然就沒了聲。

那不是筆記本，而是素描本。在宋溪南的素描本上，畫的是談野的側臉，是他剛才在陽光下咬著煙低著頭的樣子。

宋溪南微微一笑，道：「我覺得你很好看，所以畫了下來。」頓了頓，「其實我的那個問題，只是想測試你的真實度而已，你也可以選擇不回答。」

談野：「……」

來個地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