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午飯，談野吃得味如嚼蠟。

不是宋溪南做飯不好吃，而是他在吃飯的時候腦海里始終回蕩著自己剛才說過的「那我告訴你，我很爽，行吧」，已經變成了魔音貫耳。

談野：「…………」

他不願意去回憶那個片段。

當時因為宋溪南在觀察他，還記錄他的行為，導致他非常不爽快，所以衝進去吼了一嗓子，沒想到宋溪南……只是畫了他的側臉。

太他媽丟人了！

談野覺得幸好當是他沒有掀桌子，不然這事兒可能就不好收場了。

不過，談野又想，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宋溪南這樣的好脾氣，好像就算他掀桌子，宋溪南也不會怎麼樣。

但不管怎樣，錯在談野，現在他也飽受折磨。

莫寧在飯桌上和宋溪南相談甚歡，她這個誇誇手簡直要把宋溪南做的菜誇到天上去了，誇成天上有地上無的美味。

談野一口一口地吃著菜，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發獃。

吃了幾口空氣以後，宋溪南提醒談野：「談老師。」

談野回過神來，對上宋溪南眼鏡底下那雙帶著笑的深邃眼睛，「這些菜合您口味嗎？」

「……」

「還行吧。」談野悶悶回答了一句，又隨便吃了幾口飯以後，就放下了筷子。

他巴不得讓莫寧現在離開這幢別墅。

好在莫寧也沒有打算再叨擾下去，吃完飯就拉著談野準備離開了。不過離開前她拿出了她的殺手鐧，笑眯眯地問宋溪南：「宋老師，多謝您的款待，可不可以問您幾個私人問題呀？」

莫寧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可愛，讓人很難拒絕。

「當然。」宋溪南道。

莫寧賊兮兮地問道：「宋老師是單身嗎？」

宋溪南雙手揣在兜里，似笑非笑，「你看我呢？像單身嗎？」

本來莫寧是信誓旦旦覺得宋溪南是單身的，畢竟自己一個人住著這麼大的別墅，如果有對象早就一起住了，可宋溪南這麼一反問，她又有些猶豫起來。

談野在旁邊，雙手枕在腦後，看著外頭絢爛的陽光，「他不是單身的話就是個渣男。」微微一頓，回過頭，看了宋溪南一眼，「但文學家向來都很渣，是不是？比如徐志摩。」

宋溪南笑，「我對這個問題持保留意見。」

莫寧又試探道：「所以您是單身吧？」

宋溪南也沒有打算多逗莫寧，「單身，怎麼了？你有興趣？」

「不不不，」莫寧立刻擺手，「我不配，我只是想問問您，網上好像都有傳您……您的，就是那個，和別人不太一樣，我就單純好奇想問，是不是真的？」

她說得很隱晦，但宋溪南還是明白過來，笑問道：「傳言我是gay？」微微一頓，「不是傳言，是事實。」

莫寧猛地捂住嘴。

她又看向談野，一臉興奮。

談野：「……你看我幹什麼？」

莫寧拉著談野，對宋溪南嘿嘿傻笑，「您認識他吧？零度樂隊的貝斯手和主唱，特別火的……網上那件事情，您千萬不要相信，他真的沒有什麼暴力傾向，我跟他四年大學好友和兩年工作同事可以作證，他這個人真的特別特別好的，他也喜歡男生，您應該知道吧？」

她吞了口口水，繼續道：「他其實就是特別純情特別靦腆特別安靜特別喜歡浪漫的一個小男生，真的，相信我，我覺得他跟您還挺配的，哈哈……」

莫寧在那兒叨叨叨，談野的毛都要炸了。

他想莫寧這丫頭搞什麼呢，不是她的採訪嗎？怎麼變成給他和宋溪南牽紅線了？

再說了，莫寧根本不知道他和宋溪南之間發生了什麼，這麼一搞，什麼純情什麼靦腆，在宋溪南眼中怕不是都不攻自破了。

談野看著宋溪南的表情，卻見他始終只是手揣兜里，鏡片後的眼睛裡帶著笑意地看著他。

笑什麼啊這人。

談野受不了了，捂住了莫寧的嘴巴，「夠了。」

莫寧「唔唔」兩聲。

宋溪南這個時候才開了口，「我也覺得跟談老師挺聊得來的。」

說著，他掏出手機，「談老師，介不介意留個聯繫方式？」

莫寧一臉驚喜，「願意！他願意！」

她一把拿過宋溪南的手機，打開微信就開始輸入微信號，覺得自己促成了一樁美滿婚姻似的，談野在旁邊直翻白眼。

莫寧點了申請添加，然後又催促談野：「手機，手機！」

談野極其不情願地把手機拿出來，看也沒看就點了添加。

宋溪南把手機放回兜里，「那麼，有空可以出來見面，談老師。」

談野別過臉去不想回答。

宋溪南還是如早上一般把談野和莫寧送到了大門口，分開前，他順手撕下了素描本上的那張紙，遞給了談野，「送您了，談老師。」

談野接過那幅側臉，匆匆看了一眼就收了起來。

他看了宋溪南一眼，想說什麼，但是又覺得以後肯定不會再見面了，這個孽緣就終止於此也不錯，於是就沒有開口。

談野跟莫寧離開了別墅區。

宋溪南望著他們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轉身離開。

上車以後，莫寧還很激動地一直說：「他居然是gay！他真的是gay！我太興奮了！」

談野開著車，瞥了莫寧一眼，淡淡道：「你為什麼要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莫寧轉過頭，看著談野：「我是在花園裡看見你們兩個在廚房裡聊了很久，覺得說不定你們聊得來，所以想給你們牽個線。」

「聊得來就要做情侶嗎？」談野問，「我跟你也要做情侶？」

「那不是這個意思嘛！」莫寧覺得有點兒委屈，「你又不喜歡女生，再說了，你老是遇見渣男，我就是希望能幫你物色一個比較好的男生，一個能在你難過的時候陪陪你、相信你的人……」說著說著，眼淚似乎要掉下來，「我就是怕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一個人偷偷消失了，然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談野笑，騰出一隻手來揉莫寧的頭髮，「好了，我都說答應你不會去尋死覓活了，我是那樣的人嗎？而且我有能夠在我難過的時候陪我相信我的人，就是你，行嗎？別哭了，紙巾在這兒。」

他隨手抽了一張紙巾遞給莫寧，莫寧用力擤鼻涕，然後才道：「那不一樣，我雖然是你的好朋友，但我能感覺你還是缺少一個能夠走進你內心的人。」

談野一時沒有說話。

什麼叫走進他的內心，這麼多年下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是什麼樣的了。

「別瞎想了，我一個人好得很。」安靜了很久，談野道，「還有那個宋溪南，我跟你說，他八成也是個渣男。」

莫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