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可能的事
小說: 來路燦爛 作者:楼台许许 字數:2165 更新時間:2023-01-02 00:57:35
靳偲寶一路穩穩開著車,隔三差五覷覷旁邊穩如泰山的舒千望。
「嘖嘖嘖,越有越有出息了,當眾熱吻也能穩若泰山。」他倆認識二十多年,小小年紀就一塊兒玩了,國小,中學,高中同一所學校,舒千望動動眼珠子,靳偲寶就明了他在想什麼,比熱戀的情侶還心有靈犀。舒千望坐的再穩當,靳偲寶也能透過他搭在腿上微微不安的手指,和緊緊繃起的下巴看出他內心的動蕩不安。靳偲寶揶揄他:「初吻吧,挺會裝呀,那會子裝的滿不在乎,現在擱這兒回味個什麼勁兒呀?有能耐追他呀。」
舒千望沒吭聲,雙手換了個姿勢,交叉放置腹部握了起來。
「肖路長的是真不賴,我看著性格也好,挺開朗熱情的。要不……和他試試?」靳偲寶問的小心翼翼,好似面對的不是個身高體壯的大男人,而是心思敏感細膩,情竇初開的大姑娘。
「不了,沒可能的事。」舒千望淡淡然說。
靳偲寶不放過他:「怎麼就沒可能事,你又沒試過。」他還準備說什麼,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靳偲寶沒手接,開了外放。
他未婚妻打來的,倆人電話里嘰里咕嚕訴說思念,舒千望適時插空出了個聲兒,提醒靳偲寶未婚妻林琳車上還有外人在,別說太過分了。
林琳性格大大咧咧像男孩子,她和靳偲寶確定關係後就認識了舒千望,這些年走下來,和舒千望也熟的不能再熟了,聽他也在,講的更熱鬧了。
一通扯七扯八的電話講完,舒千望雜亂的心情被驅散不少,平復下來,他不動聲色咂摸了幾下嘴,口中彷彿還有一縷若有若無的啤酒氣和香甜的爆米花味道。
「咱倆同年同月生,一起上學,現在又一塊創業,我這馬上都要結婚了,你連對象還沒一個,拖後腿了啊!」靳偲寶繼續著剛才的話題,沉思片刻下了劑猛藥:「肖路對你有意思,我能看出來,你也能看出來吧。」
「嗯。」舒千望應聲。然而也並不打算多談這個話題。
他比肖路大五歲,閱歷經歷都豐富,怎會看不透肖路的所思所想,肖路所有暗戳戳的小心思在他眼裡都再明顯不過,之所以不回應,不過是不想回應,只想把關係維繫在可控的普通朋友範圍內。
「嗯是什麼意思?」靳偲寶邊開車邊笑著問。
「你今天很煩人。」舒千望不願聊肖路,又不想和靳偲寶杠個沒完,幹脆閉上眼睛假寐。
靳偲寶比他家人還關心他的終身大事,不光口頭關心,還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去年一年,他給舒千望介紹了不下六位相親對象,包括同學,曾經的同事,生意場上的夥伴,甚至還有他們經常去光顧的一間日料店的大廚。
饒是如此,也沒能讓舒千望脫單成功。
靳偲寶生氣地質問他:「我掏心掏肺的對你,就差給你被窩裡塞人了。你不領情還嫌棄。你說說,我是不是對你比對林琳都要關心體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你媽呢。」
舒千望撩起眼皮斜過去,冷冷看靳偲寶一眼,「別占我便宜,別提我媽。」
「一著急說禿嚕嘴了,對不起啊,別介意。」靳偲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聲道歉,轉頭去窺探舒千望的神情,可惜舒千望已經重新閉上了眼,只留給他一張面無表情的冷臉。
靠著椅背閉目養神的舒千望雙目緊閉,茂密的頭髮修剪出最普通最得體的髮型,眉毛黑長而密實,雙目小而細長,單眼皮,塌鼻子,嘴唇略顯厚實,臉型是最普通的國字臉,只上額稍顯狹窄,整張臉給人威嚴有餘而寬厚不足之感。
這是一張太過普通的臉,或者可以說是一張有些許醜陋的臉。
但勝在氣質好,沉穩,冷靜,有分寸,人情世故圓滑老練,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城府極深而巧舌如簧,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之間跟著他的設定好的方向走,對他的觀點毫無疑義,認可他所有建議。
是一個很稱職很合格的銷售精英。
如果說相貌是阻礙他成家的一大部分原因,那麼家庭又占另一大因素。
因為舒千望無父無母。
他父母在他六歲那年因車禍雙雙去世,後來,他寄養在舅舅家,成年後,他不顧舅舅及表哥的極力反對,執意搬出來單住,一晃,也十年了。
無依無靠的一個孤兒,即使拚命工作努力掙錢,在剛開始工作的那幾年,也僅僅只能夠在付完房租後填飽肚子,買房子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相貌平平又沒錢沒家庭依靠,怎麼都不是好良配。
舒千望很是過了幾年孤單困苦的日子,等到事業小有起色,車房都有了,年齡也不小了,舅舅張羅著要他成家立業時,他發現了更大的問題,他對女人沒有感覺,甚至很反感。
發現這一現象後,他也鬱悶了好久,看過幾次心理醫生,慢慢也就釋懷了。
喜歡女人也好,喜歡男人也罷,無非都是為了在這艱辛難走的人世間找個相互扶持的伴兒,來安慰彼此偶然的失意、失落和失望。
不是沒談過,也遇到過真心欣賞他的人,試著處過一段,可惜結束的太過潦草倉促,致使舒千望連初吻都沒來得及交出去。後來複盤那段感情,舒千望才發現他不會和人談戀愛,不懂怎麼維護感情,不幸的童年,過早嘗盡人情冷暖的壓力,以及缺失的父母對他人生每個階段教誨,讓他雖然平安長大了,卻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再試一次,肖路這孩子很皮實,性格也好,說不定你們能和諧共處呢。」靳偲寶知道舒千望沒睡,真如同個老媽子一樣在他耳畔嘮嘮叨叨沒完。
「試過以後呢?」舒千望不像在問靳偲寶,更像問自己,他自問自答:「然後,發現不合適,可是因為相處久了又有了感情放不下,於是爭吵,對罵,甚至動手互毆,再然後,和好,接著重複上一次的錯誤,在一次次的錯誤中傷害自己,傷害對方,傷害家人,最終變成仇人。」
然後,出了門,還要硬裝出一副相敬如賓的模範夫妻范兒來。
舒千望說的是舅舅和舅媽這些年的相處狀態,也是他連回想都會心有餘悸的往事,是他一輩子抹不去的陰影。
那樣的生活,他整整看了十四年,也過了十四年,看夠了,也過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