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肖路火暴脾氣，勁兒上來了天王老子也拉不住。他無視高燦燦快擠掉的眼珠子和李龍雙手合十的無聲哀求，「銷售部廟太大，妖風也多，我進去了怕坐不穩，不小心再讓人從高台上拽下來，跌個鼻青臉腫的多不劃算。我還是在項目組好好學技術吧，將來也好為舒副經理簽的大單子好好幹活不是。」

舒千望面不改色，心中嗤笑。

這年頭，初出校門的小孩兒都這麼硬氣嗎？

還是沒被生活打磨過，不知道天高地厚，把自以為是的正義當作把絕世寶劍，以為就可以遇神殺神，遇魔降魔了。

沒等到他再開口，一組組長老張小跑著回來了。

一進門，來不及平復砰砰亂跳的心臟，連忙氣喘吁吁的和舒千望道歉：「舒經理，舒經理，肖路新來的，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別和他一般見識，有什麼事兒告訴我，我一定好好管，該罰罰，該批評批評。」

「嘴皮子挺溜，就是不知道專業技術是不是也這麼過硬？」舒千望深深望了一眼肖路，轉頭和張組長交代起了正事：「上次深圳那家服裝廠新進了五十台縫紉機，還要裝咱們公司的產品，已經簽了合同了，活兒不大，可現在人手不多，只能你們組抽三個人去了。儘快定下來人員，後天就走，設備今天下午能運出，預計和人員同天到達。」

「好，我等下開個小會，定好人員把名單發給您。」張組長笑的極度溫順。

舒千望手放到門把手上，回頭：「合同發你郵箱了。」

說完，沒再理會肖路他們，頭也不回的走了。

門一關，張組長恨鐵不成鋼的打了肖路胳膊一下，發愁：「你呀，你沒事惹他幹什麼？上趕著讓他給我們組穿小鞋，本來這活兒那個組都能去，這下落我們頭上了，咱們組總共五個人，再調走三個，安市的活兒咋幹？」

張組長性格軟弱，對每個領導的話都言聽計從，是公司公認的老好人。可老好人因為不懂站隊、不會表態，反而左右不討好，誰也不待見，誰也能隨意拿捏。

肖路剛來就看出來了，聽了這話更加不服氣，死犟：「我去找他，說我們組人手不夠，這活兒接不了，他要是就為出氣，那我隨他打罵，保證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行了行了。」高燦燦擔當和事佬站出來勸道，「舒經理雖然為人嚴厲，可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給我們派活兒未必就是穿小鞋，最近生意好，銷售部簽的單子多，咱們該好好幹活多掙錢，出差有補助，能多掙好多呢，你們誰和錢有仇？」

一番話說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社會，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受委屈，只要錢到位，一切都好說。

連肖路和李龍這樣的年輕人都明白錢的重要性，何況老張他們這些年過三十，拖家帶口的頂樑柱。

去深圳出差的人員名單很快定下來，下午，張組長就將人員名單發給了舒千望。

舒千望漫不經心掃過人員名單，隨手扔在了一旁。

周四，肖路和李龍跟隨一組老員工韓明宏一起坐上了南下的高鐵。

出了火車站，三人馬不停蹄的打車直奔服裝廠，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回酒店。

設備先到了，他們拆箱清點完，又歸置好，已經到後半夜。

三人餓的飢腸轆轆，在路邊隨便吃過飯，回酒店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這家服裝廠新接了批海外訂單，由於工期緊，所有機器白天全部生產在趕工期，他們只能等晚上員工們下班停了機器才能安裝。

肖路和李龍才出校門，只有理論知識，實際操作經驗基本無，好在兩人腦子靈活，學的挺快，倆人一晚上竟然也安裝了十台。

韓明宏很欣慰，照這速度，三天就能完工，加上調試和培訓，最多十天就可以結束回家。

他媳婦兒預產期還有一個月，幹著活心裡都無時無刻不惦記著，一刻也不放心。

第一次單獨安裝如此順利，給了肖路和李龍極大的自信。

第二天白天，他們興奮的沒怎麼睡覺，而是打了半天遊戲。

到晚上，就有些睏倦。

開始，兩人還能強行支撐著，到了後半夜，眼皮越發沉重睜不開。

肖路哈氣連天的打，打完正對上韓明宏略顯責備的目光，心裡很不是滋味。

心裡也怪自己瞎胡鬧，明知道晚上要幹活，白天幹嘛不睡覺玩遊戲？

他狠狠心掐了一把大腿內側，一陣鑽心的痛感襲來，疼的他差點喊出聲，又揉又搓又跺腳，才算忍下來。好在這點疼痛止住了困意，人也精神了許多。

他復又彎腰微微下蹲，一邊擰螺絲一邊和李龍講笑話。

韓明宏老員工了，經常出差熬夜，身體不比年輕人，此刻也又累又困的，聽了幾耳朵笑話，抿嘴笑笑沒搭腔。心裡默默感慨著年輕真好，累成狗了還有心思說笑，剛要彎腰拿工具。

突然。

一竄火花閃過。

就聽肖路大喊了一聲，「窩草」。

肖路負責安裝的那一排縫紉機挨個冒了火花，接著滿屋子散發出了難聞的膠皮味兒。

韓明宏的瞌睡瞬間被驚的沒了影兒，『嗖』地蹦過去，掀開其中一台縫紉機的機殼瞄了一眼，犯愁：「電控箱連電，燒了。」

「那怎麼辦？」肖路盯著那排縫紉機目瞪口呆，腦子裡嗡嗡作響。

他雖然嘴上向來不饒人，可工作很認真勤懇，一下出了這麼大的失誤，最先考慮的不是個人受罰問題，而是工期延誤，公司會不會因此受損賠錢。

「有沒有什麼辦法補救？」李龍在一旁小心問。

他倆都是新人，頭一次經歷這種事情，此刻一起眼巴巴望向韓明宏，等待這個救世主一般的老員工給指點解決。

「沒事沒事，別擔心，明天我給舒經理打電話，讓他和縫紉機廠家溝通發來新零件，到時候我們加班安裝一下就行。」韓明宏心裡也忐忑，可他不能看著兩個新員工擔驚受怕，只能硬著頭皮把事兒攬自己身上。

可舒經理是好相與的嗎？

他在舒經理那裡的面子怕是連小拇指大小都沒有。最主要的是，這些新縫紉機是日本產的，比國產縫紉機貴很多，零件想當然也不便宜。而且損壞的零件費用由誰來出？公司如果不給報，是肖路自掏腰包？還是他們三人分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