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路使勁咬了咬舌頭，嘴裡的疼痛和血腥味兒迫使他清醒冷靜下來，他陰沉著臉，總是明亮燦爛的眼睛裡滿是奚落，一開口，忍不住的拔高了聲線：「我不喜歡他了，從今天開始，從此刻開始，我不喜歡他了，不喜歡了。行不行？行不行？吳鑫，我求求你放過我，你們放過我，你還嫌我丟人丟的不夠大？想讓更多人知道我他媽低三下四的追人沒追上嗎？」

有絲絲血水順著肖路太過激動大張大合的嘴角溢出，他伸手在手背抹了一把，閉眼倒在座椅靠背上，胸膛起伏不定地瘋狂跳動。

「你……你別激動，別發火。」吳鑫嚇呆了，好友七年，他就沒見過肖路如此失控過，肖路永遠是笑嘻嘻的，陽光的，瀟灑的，生氣也只是拉臉悶一會兒就好，從未這樣失控過。

吳鑫抽了張紙巾，塞進肖路手中，「不喜歡就不喜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肖路將紙巾緊緊攥在手心，捏成了個紙團。

吳鑫輕輕嘆口氣，重新發動車子，穿過雨幕向酒店駛去。

送失神的肖路上樓進了房間，吳鑫坐了十分鐘就走了。

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傷口自己舔，外人幫不上多大忙。

但他無條件地站在肖路這一邊，支持肖路的任何決定。肖路說不喜歡了，那就不喜歡，管他是舒哥還是什麼人，肖路不喜歡的，他吳鑫也看不上。

舒千望再好又如何，也不能吊著人三年了，說回頭就回頭。

KTV包間里親嘴了都不表露心跡，裝普通朋友，裝大尾巴狼。肖路要走了，他回過味兒來了，知道肖路的好了，想求複合，求複合還求的這麼不光明磊落，不上檯面，托朋友的口轉告。

活該肖路拒絕他。

啊呸，吳鑫暗罵，典型的商人嘴臉，佔便宜沒夠。

所以，後來再見到舒千望，吳鑫總是面色淡淡，不願多和他交流。

舒千望思前想後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那裡惹著靳偲寶這位表弟了。

吳鑫當晚從肖路酒店出來，轉頭就給表哥靳偲寶回了個電話，電話里一點沒客氣，語氣不順的把靳偲寶數落了個遍，好像靳偲寶幹了什麼缺德事兒。

最後，吳鑫給表哥忠告，要他以後不要摻和肖路和舒千望的事兒，肖路有人追了，馬上就要修成正果，讓舒千望離他遠遠的，別再打擾肖路。

靳偲寶掛斷電話，發愁的蹙眉，唉，眼看舒千望有個入眼的，合計著給撮合撮合吧，誰成想肖路還不願意了呢。

不願意就不願意吧，肖路既然有喜歡的人了，那靳偲寶也祝福他。

日子過的飛快，一轉眼，就到了秋季。

深秋，遍地黃葉。

今年降溫格外早，北方地區已普遍進入蕭條季節。

早九點，石市省人民醫院門口人聲鼎沸，進入的車輛被堵得水泄不通，人群更加肆無忌憚地隨意穿插過車輛間隙，匆忙忙急奔門診大廳。

拖家帶口的中年男人黝黑的臉上掛滿焦急，不再顧及旁人眼光，將身旁腳步蹣跚的老人背起，小跑著向前飛奔。

飽經滄桑的老夫妻互相攙扶著，一邊躲避橫衝直撞的電車、腳踏車，一邊緊緊攥著手中的病例片子，生怕被人一不下心撞掉在地。

年輕的孕媽媽不急不慢，優哉游哉地抓著肩頭快要掉落的圍巾，還不忘指揮身側的愛人去買她愛吃的冰糖葫蘆。

一輛黑色別克商務車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省人民醫院馬路對面的停車位上，舒千望從沉思中抬起頭，望向對面省人民醫院那塊白底紅字的招牌，又看看醫院門口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輛，無奈搖了搖頭。

他解開安全帶，整了整西服套裝的領帶，率先開車門下車。

主駕上的鄭毅謙手中拎著電腦公文包，緊隨其後下車，鎖車，拉後舒千望半米距離，一前一後向醫院走去。

繞過熙熙攘攘的醫院門口，他們進入後面的辦公樓。

站定在三樓院長辦公室前。

鄭毅謙上前一步，屈指輕敲三下。

隨後，威嚴深沉的聲音隔著木門清晰地傳出來，「請進。」

舒千望收起那張終年肅穆的臉，換上一副平易近人的笑臉，抬腿走進去。

「何院長，好久不見，您這精神狀態越發好了，得了什麼新的養生秘籍可一定要記掛著給我傳授傳授，別藏著掖著啊！」甫一進門，舒千望就搶先一步伸出右手，彎曲著上半身和何院長握手，嘴裡既親切又尊敬的說著人人都愛聽的恭維話。

「哈哈哈哈哈……」何院長笑的前仰後合，用力握上舒千望的手，如同長輩對待晚輩般地輕輕拍打幾下，「小舒呀，你真是是會說話，我看見你呀，想不開心都難哦！」

「那咱們可真的心意相通了，因為我看見您更開心。」舒千望鬆開何院長的手，卻依舊沒有完全直起腰，而是半躬著身子站在原地等。

何院長笑的和藹可親，眼角的褶子都開了花兒，「快，坐坐坐。」

他招呼著舒千望和鄭毅謙坐下，又親自倒好水，才轉回自己的轉椅里，穩穩噹噹地落座，拿起保溫杯喝了口茶。

而後，端坐著看向舒千望，等待下文。

舒千望暗罵一聲老狐狸。

倏地一笑，開門見山道：「何院長，今天來還是為咱們醫院安裝醫療軟體的事，您上次覺得價格高，這次我們靳總為了表達誠意，特意把價格降了五個點，相信今天咱們可以簽訂合同。」

「讓五個點，那……」何院長內心驚訝，面上一點沒顯露，故意停頓了片刻：「你們可沒什麼利潤了？等於白幹活不掙錢。」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嘛！」舒千望誠懇地說：「這也是為了打開石市的醫療市場，所以才不得不捨棄利潤求發展。並且我們靳總還交代了，只有這第一單才有這個優惠價。我覺著和你投緣，好事當然先想著您了。」

何院長沒接腔。

舒千望接著說：「昨天市一院的張主任給我打電話我可一點話風沒透露，今天早上來的路上二院的王院長還問我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呢？我都沒敢答應，只等您定奪。您要是有意，我們今天就把合同簽了，就沒別的醫院什麼事兒了，您如果無意，我從您這兒出去就立馬放出優惠風聲去，挑選一家簽合同。來前，我們靳總可是再三叮囑，此行一定不能空手而歸。」

「二院這些年風頭正盛，你為何錯過這個合作的大好機會？」何院長坐在椅子上，垂下眼皮慢悠悠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