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講個故事
小說: 來路燦爛 作者:楼台许许 字數:2519 更新時間:2023-01-13 02:45:11
車裡的對方已經驚喜的喊住了他:「肖路?真的是你呀?好巧,又過來出差?」
肖路微微笑,面上不冷不熱的客氣著:「啊,出差。」
他一開始其實對靳偲寶印象挺好的,靳偲寶聰明會說話,笑嘻嘻的和誰也聊的來,待人接物很是照顧周到,讓人很舒服。
可因為靳偲寶自作主張的讓吳鑫來說舒千望的事,他就有些怪靳偲寶多管閑事了。
誠然,靳偲寶和舒千望關係好,那也只限於他倆之間,什麼時候輪得著靳偲寶來管他肖路的感情私事了。
靳偲寶越界了!
再說了,就算要管,也該先管舒千望去,舒千望現在喜歡他肖路了,讓他自己來追。支使個外人說一聲兒叫什麼事兒?他肖路就那麼不值錢?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靳偲寶還不知肖路心裡對他有了先入為主的看法,他開了副駕車門,熱情邀請肖路:「上車,我請你吃飯。」
「不了,我還有事,下次吧。」肖路後退一步,不打算給靳偲寶這份薄面。
他向來愛憎分明,秉承『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則處世為人。
靳偲寶不尊重他在先,他自然有樣學樣,不用太敬重吳鑫這位分不清人與人之間起碼界限的表哥。
「快上快上,後面一會兒堵成長龍,咱們該挨罵了。」靳偲寶還以為他在客套,極力催促道。
後面已經有車主不耐煩,『滴滴滴』的亂摁著喇叭抗議,馬上就要真堵成長龍。
肖路雙眉一挑,掃一眼長長的望不到邊的車流,審視奪度,為了不因為自己造成交通擁堵,也為了能不挨廣大車主的罵,妥協了。他身形利落的鑽進副駕,隨手關上車門,並系好安全帶。
下一秒,車就『嗖』地竄了出去。
靳偲寶七拐八拐的,開車把他帶到一家隱秘在城外村落間的私房菜館裡。
他好像和老闆很熟,進門就招呼著讓給安排了個二樓小包間。
領著肖路上了樓,坐進包間,靳偲寶倒水燒水洗茶煮茶,十指靈活穩穩噹噹駕輕就熟,一看就是酷愛附庸風雅之人。
他含笑遞給肖路一杯茶,「品品我泡的茶。」
等肖路喝下一口,他又追問:「怎麼樣?」
肖路誇讚:「好喝。」
「是吧,我就知道你是懂欣賞懂生活的。」靳偲寶挺樂呵:「不像舒千望只知道掙錢,啥啥也不懂,沒情調的很。」
肖路明白靳偲寶今天約他吃飯多半是為舒千望而來,但沒想到一上來靳偲寶就提了話頭。他不想接,只得『呵呵呵』賠笑幾聲,等著看靳偲寶下一步如何操作。
菜很快上齊,靳偲寶提了一句舒千望後反倒止住了這個話題,只招呼肖路吃這個,嘗那個,又給肖路講蘇州的名勝古跡、民間傳奇、特色小吃等等,讓肖路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反而疑慮重重。
但不管怎麼說,不提舒千望肖路心裡也輕鬆些。
一個刻意交好,一個故意裝傻。
席間其樂融融!
飯吃完了,殘羹冷盤都撤下去。老闆親自上來重新給沏好茶,又識趣的退出去了。
屋裡輕悄悄。
肖路知道靳偲寶要聊到正題了。
但靳偲寶不先開口,他絕對不會多問半句。
肖路三指捏著手中淺淺小小的淡青色茶盞,轉來轉去把玩著,垂眸細看茶盞中晃來晃去的半盞明黃色茶水。那格外認真專註的態度,好似他看著的是杯瓊漿玉液。
「最近好嗎?工作忙不忙?」靳偲寶問了兩句廢話當開場白。
肖路心不在焉的敷衍:「挺好,還行吧。」
說完,又是長久的緘默。
靳偲寶不傻,此刻也看出了肖路的消極抵抗。他腦中飛速的轉了一圈,又把冒出來的所有想法給斃掉了。
既然是誠心實意的求肖路來拯救舒千望的人生,那還是多些真誠,少些套路吧!
靳偲寶喝完茶盞中的茶,抽出紙巾擦擦嘴,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挺了挺後背,雙手緊握放到桌上。他咳嗽著清了清嗓子,感覺比第一次出去談業務的時候還緊張正式。
「肖路。」靳偲寶開口叫肖路,等肖路抬頭看過來,他擠出一絲笑意,鄭重而謹慎的懇求:「我想講講千望的事。接下來我說的話會很長,還請你認真聽完,中間不要打斷我,如果你有疑問,等我說完了再問好吧。」
肖路被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態度搞的雲里霧裡的直迷糊,不就是個普通的感情問題嗎?至於這麼興師動眾的擺這麼大陣仗嗎?
「你說吧,我聽著。」肖路不以為然,隔著桌子挑挑眉示意近靳偲寶快點開始。
早說完他好早回酒店睡覺。
誰要聽一個外人在這裡講他和舒千望之間的那點子連火花都沒擦出、連曖昧都算不上的、單人的失戀故事。
再說了,他倆之間怎麼回事,肖路作為當事人最清楚,靳偲寶就算知道,也只能是從舒千望嘴裡聽說過片面之詞,他還能比自己更明白?
沒想到靳偲寶直接將故事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滿含深情的在心裡回憶了一遭,然後緩緩講給肖路聽:「我第一次見舒千望才六歲,正是狗也嫌的年紀。他……」靳偲寶停頓了一下,在腦子搜索著合適的形容詞,開了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他小時候比現在還難看,個子倒是比同齡人高。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在職工院里沒吃過什麼虧,因為我們一幫小孩誰也打不過他。」
「後來聽大人們扯八卦才知道,他是隔壁單元關叔叔的外甥,父母出意外死了,他被舅舅領回來撫養。他舅舅還行,除了勢利點,對他倒也不打不罵,可他舅媽是公認的不講理又拎不清的混賬潑婦。我們關係那樣好,我也從來沒去過他們家,因為他舅媽不許他往家領人,同學朋友也不行。那些年,我知道他過的很辛苦很委屈,但我同樣是個孩子,無能為力,只能勸他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好大學,掙很多錢,然後搬出去自己單獨過生活,」靳偲寶嘴唇勾了勾,眼裡卻分明無一絲笑意。
他舔舔下嘴唇,語氣生澀了許多:「現在我們開了公司,掙了錢,他依然過的很不快樂,作為好友,我想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想請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再愛他一次。」
肖路張張嘴:「我……」
「你先別急著拒絕,聽我講完。」靳偲寶快速打斷肖路的話,他朝肖路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靳偲寶聲音低沉下來,彷彿很討厭他接下來要講的事情,但他還是毫無保留的講給了肖路聽,因為他知道,這是舒千望唯一的一次機會了。
靳偲寶講了舒千望舅媽是怎樣苛待他的,包括身體上的和精神上的折磨。舒千望長期活在那種壓抑變態的壓力下,心理所承受的種種不適,成年後舒千望看過的心理醫生,對舅媽的恐懼厭惡使他對女性產生了逃避心理,他害怕女性,尤其是中年婦女。
他不懂愛人,害怕和人締結親密關係,他認為家庭是災難,是一切不幸的源頭。
短短半個小時,卻講盡了舒千望灰暗悲慘的前半生。
靳偲寶講完了,定定看著對面眼圈慢慢泛紅的肖路,直到肖路雙手捂臉趴到桌子上。
少頃,肖路肩膀輕微聳動了幾下。
靳偲寶亦抬手抹了抹通紅的眼尾。
半晌,靳偲寶將桌角的紙巾盒推給了肖路。
接著,靳偲寶推開門出去了,並隨手替肖路關好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