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近人情
小說: 疯批反派扮演游戏 作者:玛洛 字數:2634 更新時間:2023-01-14 06:39:08
韶華易逝,物是人非。
南越歷經百年戰亂,立國至今已有數年。當朝聖上治國有方,且極為喜靜,用於辦公處事的寢殿周遭向來不允許有宮人接近,哪怕是服侍的宮人,皇帝不親口下令讓人傳喚,也不能踏足半分。
一日之內,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皇帝都在那一方寢殿獨處。
偶爾有人提及後宮之事,讓皇帝多關心些後宮那些嬪妃和皇子們,往往只能迎來皇帝的一番冷眼。苦了一眾嬪妃哀聲切切,到底是從何時起,他們南越的皇帝變成了如此一個不近人情的神仙?
人們不敢搬弄是非,用詞亦是小心翼翼,畢竟不可能用「無情無義」去形容皇帝。只覺好似那位寧願孑然一身,也不想和任何人牽扯上關係。
曾幾何時,皇帝也如同歷朝歷代那些掌權者一樣,後宮佳麗三千,皇子皇女膝下承歡。
直到那件事發生後,人們再也沒有見過皇帝踏足人間。他在那自己建造的仙境里,彷彿固執地要獨自度過後半生的歲月。
也無人情願談起,所謂的夏嬪之死。
眾人不解,皇帝與夏嬪並無多少情分,只是念在生下了九皇子的份上,給予夏嬪位分,自此再也沒有與夏嬪有何親近。為何會為她的死而判若兩人。
但過去這麼些年,不能接受也得接受。猜疑再多,為了爭權奪位,他們都知道,沒有人會放棄任何一個爬得更高的機會。
……
「陛下還是不肯讓你......接近麼?」
美婦人端起一杯茶,晃著杯中的幾片茶葉,茶葉在澄黃的茶水中搖擺不定,最終嘆了口氣,眼神幽怨地望向階下的宮女。她有怨,但也知道不是這宮女的錯。
宮女顫顫地應道,「是。皇後娘娘。」
「李公公通報了您想送些茶點的心意,陛下說,讓我帶著茶點回來。他不需要。」
「好吧。看來,你也已經沒用了。」
鳳冠的主人擺了擺手,長長的玳瑁護甲相擊,斑駁的光芒流轉,透過指縫,才見宮女一張清秀的臉龐,逐漸染上了惶恐的情緒。
「皇後娘娘......奴婢自知生性愚笨,是您看在奴婢一片衷心,才給了奴婢如此恩澤。雖然,雖然皇帝對奴婢毫無興趣,但奴婢還是想一直待在娘娘身邊服侍您!所以,請您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無論您要奴婢做什麼都可以!」
宮女毫不猶豫地磕了好幾個頭,在堅硬的台階上磕得紅腫成塊,緊緊攥著衣角,生怕皇後會一聲令下,就此把她丟棄,甚至是清除——沒有後妃能夠容忍一個對皇帝有心思的下人,就算是她自己的命令也不行。
皇後冷眼端詳了宮女一會,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說道,「皇帝現在在做什麼?有那麼多摺子要批麼?」
「……陛下,陛下傳召了九皇子。似乎是關於九皇子在外胡作非為的事情,陛下發了好大的脾氣,奴婢在宮牆外,都能聽見東西被砸碎的聲音,還有那九皇子的喊聲。」
「他活該。」皇後冷哼一聲,「有其母必有其子。當年夏嬪進宮時,那鄉野性子不也把皇宮鬧得天翻地覆?」
「他們都一樣。陛下的情誼,從來都不會在一個人身上停留多久。」
「很快,他也會跟夏嬪一樣,落得眾人唾棄的結局。」
宮女口中默默附和,身子更放低了些,眼中卻似有其他思緒。
此言無錯。但,陛下為何會讓九皇子進入他的寢殿呢?
少年衣著凌亂,像在草地上打了個滾似的,把從金吾衛那強行徵用的馬就地一栓,風塵僕僕便進了宮。李公公來不及攔,「哎哎」喊了半天,也攔不住九皇子的步伐,看他大步流星地衝進了陛下所在的宮殿。
她跪在台階下,與九皇子擦身而過,綉著金邊的玄色衣角擦過她的臉頰。
少年此刻心情相當糟糕,因為血氣上涌,眼角眉梢都透著一抹紅,顯得格外動人,讓她想要伸手去碰一碰……讓那輪烈日就此燒盡自己……
他是特別的。不知道陛下是否也是這樣想。
一刻鐘前。
「哎!哎!九殿下,您等等!等等啊!」
皇帝身邊的副手,如今已年事已高的老太監李公公嘶啞著嗓子大喊,拚命地伸出手去攔,不讓夏生君硬闖寢殿。可還是敵不過少年一身力氣,只一揮手便被彈開了,空留他一個人在那急得滿頭大汗。
夏生君心裡悶著一口氣沒處撒,忘不了長街上那太監對自己的輕侮,連帶著對李公公的印象也變差了,根本不想聽他多說,直接衝進了寢殿。
眼前如夢似幻的雲霧逐漸褪去,不再被水汽氤氳,清晰可見偌大的宮殿內空無一人。
他深吸一口氣,踏上白凈石磚的那一瞬,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愁湧上心頭。夏生君才終於切身感受到了這位皇帝的怪異之處。不僅不讓宮人接近,以此畫地為牢,而且……
沒有人味。
偌大的宮殿里,唯有檀香的氣息重得熏人,強勢地將他身上那些脂粉味都沖刷得一幹二凈,還要一點點往衣里悄悄探去,侵佔他的氣息。
過分的寧靜,用一字來形容,那便是仙。
可仙境再美,終究不會在皇宮裡。這裡是權力的中心,是一切風起雲湧的、最刻骨的惡意的源頭,滋養著一個個金玉其外的怪物。
抱著這樣的念頭,看向從後殿突然出現在視野里的男人時,夏生君仍舊堅定地覺得自己不會屈服於什麼所謂的皇威。
那位龍袍加身、氣勢非凡、容貌俊逸的中年男人,九皇子的親生父親,默不作聲地坐到桌前,捧起一份奏摺,就這麼看了起來。沒分半點眼神給他的孩子。
二人都不言語,受到一股輕視折磨的同時,到底是夏生君這個外來人士忍不住了。
「......父皇找我有什麼事嗎?」他仰起頭。十足的紈絝子弟氣派。
生硬的氣氛被打破,皇帝總算抬起了眼,冷冷丟出一句:「見朕不跪?」
看著夏生君站得筆直,尾巴朝天,倒真是一點也不怕他。
夏生君反而生出了疑惑的心思,歪著頭說道,「為何要跪?此處只有父皇與我二人。難道親生父子間見個面也要焚香沐浴,再行個大禮?」
「荒唐。朕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
皇帝話音未落,一幕畫面驀然在夏生君腦中稍縱即逝。但只是一瞬間,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見九皇子的母親也是如此,跪在皇帝面前,皇帝大罵著要治她的罪。
「我對父皇的敬意是藏在心底的。」夏生君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咧起嘴角,那股無名火找到了地方宣洩,「父皇若不信,要不要我刨出來給您看?」
他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是從馬鞍袋裡順來的,沾過血腥氣,削髮如泥。
少年的手指白凈,貼著冰冷的刀鋒往上,慢慢劃過胸膛,勾勒出心臟的形狀。
夏生君不是九皇子,更不是夏嬪,治他的罪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
只要再用力一些,刀鋒深入皮肉,鮮血湧出,臉上的血色會退的飛快,整個人輕飄飄的,然後,他是不是就能讓這位皇帝也感受到他們那時萬分之一的痛苦呢?
怨恨的念頭佔了上風,夏生君的眼中凝結著化不開的黯然和瘋狂,立即付諸行動。
可惜那匕首隻刺入衣服一分,甚至沒有劃破最外層的衣袍,就從上方飛快地打來一本厚摺子,匕首被擊飛出去,正好擊中寢殿右側擺放著的瓷瓶上。
瓷瓶應聲而倒,碎的一塌糊塗,大殿本就空曠,碎裂聲更是響徹雲霄。
「......」
他沒有服軟,炙熱的目光死死釘在皇帝身上,不肯挪動半分,手掌還停留在緊握匕首的姿勢。
大殿里除了父子二人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外,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