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回來得正好，吉時到了，該拜堂了。」

這聲音是離澤在駱家莊用過的女兒聲，普玄嘴角一揚，自己這是進了幻境了，這妖果然夠強，能夠窺探自己的內心。

新娘子伸出纖纖玉手，普玄順勢搭了上去，牽著新娘的手邁進了門。

黑洞洞的門內，在一瞬間，變成了仙神殿，大殿兩側掛滿了紅綢，十分喜慶。大大小小的仙站在兩側，有的有臉，有的沒有臉，只是一片肉色，看起來十分詭異。這有臉的，都是普玄在天界見過的，就連見過的小仙娥和小仙使，鼻子眉毛嘴巴也都是齊全的；這沒臉的，都是普玄從未見過的，統一的束髮高冠白衣。

普玄哼笑了一聲，這妖不錯，還知道婚禮的熱鬧，硬是給湊人數，湊得熱熱鬧鬧的。

「夫君笑什麼？」

身側的新娘，身上的嫁衣，頭上的紅蓋頭，是駱家莊鬼新郎事件中，普玄買的嫁衣和紅蓋頭，蓋頭上龍鳳呈祥圖案，栩栩如生，下沿墜著紅珠子，走起路來珠子磕碰在一起，嘩啦啦地響，十分熱鬧。

普玄十分喜歡這方喜帕，沒想到那妖竟也發現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好熱鬧。」普玄溫柔道。

「成親，自是要熱鬧些的。」

來到殿前，天君在上，正襟危坐，紅光滿面，確實是一番孫兒結婚該有的喜慶和高興。

一個無臉老頭走到一旁，對著普玄和新娘作了作揖，道：「小天孫，吉時已到，準備拜堂吧。」

小天孫？

普玄眉毛一挑，這妖知道自己的來歷，還敢弄這樣的幻境，真是膽子夠大的。

「好。」

無臉老頭甩了甩手中的拂塵，高聲道：「一拜天地！」

普玄與新娘雙雙拜天地！

「二拜高堂！」

普玄與新娘雙雙拜高堂！

「夫妻對拜！」

「等一下！」

普玄的這一聲「等一下」，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天君的滿面紅光，也漸漸僵在了臉上。

無臉老頭看了看天君的臉色，顫顫道：「小天孫，這婚禮可哪有中斷的，這要是誤了吉時，就不好了，還是趕緊拜堂吧。」

那無臉老頭正要扯脖子重新喊「夫妻對拜」，卻見普玄沖著他擺了擺手，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普玄拉起新娘的雙手，溫聲細語道：「我與阿桃，自是相愛，只是阿桃乃是男兒身，又豈能用夫妻對拜？」

在場的人臉色更僵了，似乎這婚禮在這句話之後，便進行不下去了，無人能給出這男人與男人成親，最後一句應該喊什麼。

那些有臉的無臉的仙，僵在原地，齊齊歪頭，開始思考，到底最後一句應該喊什麼，才能讓這場婚禮繼續下去。這一側想不出，又齊齊將頭歪向另一側，似乎在重新思考，最後一句應該怎樣喊。

思考不出，竟有的仙開始往更詭異的方向發展，有人突然舉起了一隻手，腦袋突然耷拉下去，搭在肩膀上；有的手突然背向了身後，雙手交握，腦袋耷拉到胸前，好似斷了般。一兩聲骨頭斷裂聲之後，一聲一聲的骨頭斷裂聲接踵而來，咔嚓咔嚓，不絕於耳，最後這幻境竟進行不下去了，風吹飄起的紅綢，就停在了半空，若不是骨頭斷裂的聲音一直在響，彷彿時間就在此刻靜止了一般。

普玄看向新娘，柔聲道：「阿桃，你說最後一句應該喊什麼？」

只見新娘的頭咔嚓一聲，歪向左邊，不說話也不動。普玄鬆開了她的手，新娘的玉手就原模原樣地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一陣勁風襲來，待普玄反應過來時，假天君已到近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沒想到，這幻境里還有一個能正常活動的，許是那妖害怕出現如此的情況，特意設置的一個機關，若是環境無法預測進來人的下一步動作，就剷除被困之人！

普玄嚐試將仙力聚於掌心，卻無法調動體內的仙力，這幻境竟壓制被困之人的仙力！

驚恐之意，由內向外散發著，即使是最疼愛的小天孫，假天君也毫不手軟，最後一聲骨頭斷裂聲響起，普玄便再也看不見紅蓋頭上的龍鳳呈祥了。

***

不知過了多久，普玄聽到一陣嘰嘰喳喳的鳥鳴，他不慌不忙地睜開眼，摸了摸脖子，這妖真下死手，那假天君掐自己脖子的時候，那是實打實的疼，實打實的窒息，等自己出去以後，絕饒不了他。

「夫君，醒了。」

「嗯。」

普玄揉揉脖子，坐起了身，床邊坐著離澤，聲音已經變回了離澤本來的聲音。

這小妖就不怕得罪了離澤嗎？

普玄看著面前的假離澤，俊俏至極，眼波流轉，顧盼生輝，穿上女子的衣物，著實會讓人誤認為這是女子。

手指輕輕摩挲假離澤的臉頰，雖然你是假的，只要殺了你，我便可以從這幻境里出去，可是我還是下不去手，就算是環境，我也捨不得你受一絲一毫的痛苦。

「夫君，為何如此看著我？」

「我想問你。」

「問什麼？」

「為什麼我回到天界之後，你不記得我了？」

眼裡的愛意甚濃，濃到即使面前溫柔之人是假的，普玄也不願移開眼。

多少次，都想這樣撫摸身側之人，可畏於失去，普玄只能在睡覺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將其攬入懷中，若是今日借這假人得償所願，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假離澤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普玄問題的答案，正要崩壞之前，薄唇上便多了一雙柔軟的唇，那唇雖然柔軟，卻也是霸道至極，恣意地傳遞著，得不到的恨意。

普玄也沒想到，這假離澤竟會回應自己，他貪婪地吻著懷裡的人兒，將他棲在身下，無處可逃。手在身下人兒的身上蔓延，每一處，都不放過。

許是吻著的時間太長，身下的人兒喘不過氣來，輕輕推了推普玄的肩膀，抬眼低眸，懷中人臉上一片潮紅，竟不敢對上自己的眼眸，咬著手指，喘息著將頭轉向一邊，勾人心魄。

普玄嘴角一勾，看著人兒的一身凌亂，甚是滿意。

不經意間，眼角餘光瞥見床頭方幾上，竟放了一面銅鏡。

「那鏡子是何時放在這兒的？」普玄舔著唇。

懷中人微仰起脖頸，看了看方幾上的鏡子，嗓音模糊：「夫君，是想要那鏡子嗎？」

望著那柔滑細膩的脖頸，普玄再也忍不住，將懷中人抱起，穩穩地落在銅鏡前，身上的衣物許是太過凌亂鬆散，露出本是衣物包裹著的胴體，普玄將其擁入懷中，吻向薄唇，手指在懷中人的脊背上輕輕跳躍，唇在懷中人的胸前輕點，落下一朵朵梅花。輕輕翻轉，懷中人兩手支撐在方幾上，眼神迷離地看著鏡中被侵略的自己。

普玄咬上他的耳垂，餘光瞥著鏡中的他，潮紅一點一點地蔓延全身，眼角滴下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汗珠從皮膚慢慢滲出，時快時慢的，順著皮膚向下滑。

他看著他，他在他耳邊低喘，指腹在遊走，遊走到不該去的地方，引得他一個輕微的抖動。他微微仰頭，期望他的吻，他偏偏只是勾著唇望著他，偏不滿足，看著他滿臉淚痕，焦急的臉，心裡很是滿足。

直到他伸出手，向後一勾，捧住他的頭，將自己的唇送了過來，他才又重新貼上那雙薄唇。

***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這迷亂到底持續了多久，普玄再次醒來時，床邊依舊坐著離澤，他想這還是幻境吧，那便一直住在幻境里吧。

伸手，去捧離澤的頭，他想重新吻上那雙，令他痴心妄想了很久的薄唇。